从老孙头家出来,殇诚和我说起他所知道这老头的故事。
老头很惨,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儿媳改嫁的时候老孙头不仅没有为难,还让她把唯一的孙子带上。
孤寡一人过得冷清,猴子小强不请自来,刚开始它是抱着欺负老头的目的来的。
老头煮一锅米饭,掀开盖子要吃的时候,发现上面一层炭黑。菜烧好煮面的水怎么也烧不开,猴子不是拔出烧火棍子就是浇灭火焰。他们斗智斗勇,猴子身手灵活占上风,老头一气之下找人设下陷阱,抓到猴子捆到院子里。
日久生情,慢慢由冤家做了亲人,这种相依为命已经持续十年。
殇诚看我一眼说:“比起老孙头还觉得你自己比较惨么?”
我若无其事看他一眼,把手塞进他口袋里,他手指动了动,张开手把我的手包进掌心。接着说:“生活像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高兴的时候给你发一手好牌,怎么走都是康庄大道。愤怒的时候把你丢到前虎后狼的绝境,动一步都是生死存亡。”
他两眼亮晶晶望着我,说:“而我们置身其中,永不能知道未来的安排,所以只有接受。即便是我,也不能保证一辈子陪着你,分离无所不在,我们只能珍惜现在。”
在农家小院吃一顿简朴的农家菜。回到宾馆,殇诚站在我房间门口,对我说:“我看着你进去我再回房间。”他眼里明显有异样火花,我的心怦怦乱跳,还是放开他的手,自己回房。
我心里知道,他一直在等我。相处至今,我越来越坦然的跟人介绍这是我男朋友。按道理说心理早就接受他了,可只要想到最亲密的一步,往往不知所措,下意识就是逃避。
微凉的夜,四周安静的能听到心跳的声音,QQ提示音响起,我点开不出意外果然是殇诚。“睡了么?”他问。
我回道:“睡了。”
“……。”殇诚说:“这是在梦游?”
我说:“睡了一会又醒了。”
殇诚说:“做噩梦么?我去陪你吧。”
“不了,一个人睡习惯了身边有人更睡不着。”
殇诚好半天回一句,“你都是这么跟人聊天的?聊着聊着都聊死,让人接不下去了。”
我想了想,自暴自弃说:“原来我是如此无趣的人,多谢你还愿意忍受。”
“快忍受不下去了。”殇诚抱怨道。
我学着他的话调侃:“你都是这么和人聊天的,我接不下去了。”
“哈,反应不慢,我们要一直这么柏拉图下去么?”
我咬着唇,回道:“精神恋爱超脱一切,很伟大的。”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么?男人都是行走的荷尔蒙,标准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这是他第一次表现出这么强烈的欲望,我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若是不爱,不会和他一起来S市定居,若说深爱,总觉得还差些什么?他对我很好,除了嘴巴不够甜基本挑不出毛病。
良久,殇诚发来“?”。
我红着脸,回道:“你喜欢我么?”
殇诚说:“我从不说爱,只会用行动表达,若不喜欢为着你一个电话千里迢迢去你家乡?若不喜欢费尽心力把你送家里解脱出来?我还没有那么博爱。”
我说:“那你能不能对我说一句好听的。”
殇诚说:“不是不能是不会,我嘴巴笨的厉害。不然这样,你说一句我跟你学。”
我愤愤然,说:“等你学会说好听话再来聊天。”
“闲的蛋疼了你让我学那个?”
这是他在我面前第一次爆粗口,我回道:“闲的厉害了真的会疼么?”
“我是在说你。”
我打个哈欠,道:“我这方面没有体会,你应该比我清楚。”
“那我要是疼了,你给不给揉揉?”
我擦擦眼,疑心眼睛一时昏花看错,定睛一看,还是那几个刺眼的大字。“滚。”
然后就真的安静了,我翻了几个身,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殇诚跑来敲门,“懒虫,起床爬山。”
我从被子里伸出头,迷糊着喊:“自己去,我鞋子不行。”
殇诚再敲门,“鞋子不是借口,山脚下有卖布鞋的,我们买一双就是。你赶紧开门,不然我找服务员开门了。”
他一向说到做到,我毫不怀疑他会这么干。恼怒的抓抓头发,从被子里钻出来给他开门又跳上床。
殇诚进门先开窗,山间的晨风清新中透着阴凉,一股脑钻进房间。我抓着被子的手跟着缩进被子,身子蜷成一团。
殇诚站到我身侧,一掌拍到我屁股上,催促说:“快起床。”
我翻个身,往里面躲躲,说:“你真讨厌,自己年龄大睡不着要来折磨我。你自己去,我不要。”
殇诚叹口气,威胁道:“你乖乖的,别逼我使出杀手锏。”
我警觉起来,难道又想掀我被子。“我警告你,你敢掀我被子我挠你满脸开花,明天可是周一,要开全体员工例会的。”
“掀你被子干啥?我现在想把你抱到大厅沙发上让你换个地方睡觉而已。”殇诚阴测测说。
我睡意一瞬间消失,坐起身来,指着门,“我要换衣服,你给我出去。”
殇诚一脸嫌弃看着我,“你现在蓬头垢脸的模样,求着我看都懒得。”
我抓起枕头砸他,“混球,赶紧滚蛋。”
殇诚挑眉笑了笑,赞叹道:“你这小嘴骂人越来越溜,以后游戏里你都能帮我出头干架了。”说着话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出去,“十分钟我再来。”
难怪他昨天帮我挑一套运动服,看来他早就计划好这项运动了,避不开的事只能迎难而上。他决定的事我习惯性唱反调,到最后还是会顺从。
不记得那位婚恋专家说过,在爱情的世界,最先让步的那个是天使。我鼓励过殇诚做天使,他反唇相讥,“天天喊我小墨,欺负我没文化听不懂么?”然后叫嚣着要做魔鬼,显然他比我更擅长唱反调。
我拉开门的时候正看到殇诚准备敲门的动作。他满意的看到我如期出现,拉着我的手腕说:“为了奖励你的乖巧,早餐可以给你加颗鸡蛋。”
我不耐烦的翻个白眼,刚走出宾馆大门,几步远的地方蹲着一只大猴子。
它手里拿着游客递给它的酸奶,不知道怎么撕开包装,在手里翻来覆去看着。游客在不远处拍照,嘴里嘻嘻哈哈说着什么。
猴子急起来,把酸奶放到嘴里咬,包装裂开,奶液顺着它的嘴角流到地上。
猴子舔舔嘴,貌似很喜欢酸奶的口感,丢开手里已经空了的盒子,趴到地上喝起来。
我在边上看的不忍心,说:“哎,小美也没喝过地上的东西。”
殇诚拉着我的手,说:“可是小美哪有人家自由。”
我仰起头不服气的看着他,说:“自由有什么要紧的,若有人像我对小美那样好,我宁愿做小美。”
殇诚笑着摇头,那笑意浅的没到眼角就消失。
我问道:“你不信么?”
殇诚沉声说:“我信,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金丝雀。只是我不要,只有自由,生命才会有别样的精彩。”
我似乎抓住他语病,说:“记得你说过,没有东西是金钱买不到的,可是你又如此崇尚自由,不矛盾么?”
殇诚淡然看我一眼,说:“不矛盾啊,金钱买的到一时,并不代表他永远想拥有,也不代表你一直在出卖。”
“诡辩。”和他斗口,基本都是我落败。
吃过早餐,我们来到景区正门,这一片许多摊贩,有卖吃的纪念品玩具的,甚至又买金箍棒的,而且生意貌似还不错。
我靠着殇诚试鞋子,鞋子是手工做的,浅蓝色的面灰色的底,颜色素净我一眼就看中了。穿上去也很舒服,就跟没穿鞋子一样轻便。“咋样?”我穿给殇诚看。
殇诚看都不看一眼,说:“你看着好就行,买了吧。”
我撇撇嘴,他一向如此,一起去零食小铺,总是站在门口等着。明明比我还爱吃,装的就像不食人间烟火。
卖鞋的大姐陪着笑脸说:“姑娘眼光不错,挺好看的。”
“好像有点大啊。”
大姐说:“爬山脚会涨,所以大一号才好。”
我似信非信,随口说:“是吗?”正要招呼殇诚从包里拿钱给人,边上卖金箍棒的大婶做完生意看过来,说:“是的,剧烈运功后脚面会发胀,鞋子太紧脚趾头受罪。”
我向来从善如流,笑眯眯的说:“谢谢大婶提醒。”
大婶回一个笑,说:“姑娘买个金箍棒吧,山上猴子野,经常抢包什么的,手里拿个棒子,好歹能震慑它。”
对这类善意推销我一般不会拒绝,可这棒子拿在手上,又幼稚又觉得碍事,为难的看一眼殇诚。
那家伙丝毫领悟不到我的意思,凶巴巴说:“你要就买,不要就别买,看我做什么?”
我低下头,做出委屈的样子,大婶看殇诚一脸凶相,转而说:“有小伙子陪着你,这金箍棒想来你也不需要,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