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我逐渐走出小美死亡的阴影,恢复平静的生活。
今日下班前五分钟,接到殇诚信息,说是队里牌友集体来S市聚会,问我要不要参加?
我沉吟片刻,说:“好。”早之前播我去T市比赛录像,非渡曾经给我打过电话,嘲笑我最后一场牌打的丑陋,也算是一笑泯恩仇重新做回普通牌友。
对于T市那场比赛,西窗月有不同意见。她第一次看到我在电视上的样子,没有过多评价,只说我笑容貌似真诚,眼底带着的全是讥诮。
其实她冤枉我了,那会笑容是真,说愿意配合搭档也是发自内心。可能我平常点评她打牌言辞过于苛刻给她误解,看不透我一颗俯首甘为孺子牛的赤诚之心。
我想了想,又问:“都有谁来?”
殇诚回的很快,“不知道,老大组织的,该到的应该都会来。这次商量第二届全国比赛的事,要确定参赛名单。”
回的快实际上等于没说,不过他说到个新话题,第二届全国比赛。我顿时激动起来。“什么时候举行?”
“这个月底,赛制好像变了,是个人赛。通过手抓牌选拔出32强,然后去电视台录制晋级赛。淘汰赛制,输一场便可以打道回府,所以赛事周期很短。”这次殇诚回答的很详细。
听到手抓牌选拔情绪遇冷,纸牌是我的短板从来没取过成绩。“哦,他们几点到?”
“老大刚联系过,大约一个小时以后。你在老地方等我,我们先去酒店。”
所谓老地方,就是离公司五十米远的公交站台。“好,你快点,别总是磨磨唧唧让我等。”我曾经在站台上等过他半个小时,所有路车过了几遍。
“尽量,难道员工打招呼寒暄两句我不理么?”
我撇嘴,每次都是一大堆道理,迟到让女人等都能说的理直气壮,这混球。最近混球是我的口头谈,尤其殇诚对着我一本正经说歪理的时候下意识脱口而出。讲不过道理拳头也不够硬,只好骂他出气。
今天他也没辜负我的期望,足足迟到二十分钟。我木着脸上车,刚刚坐定就开口抱怨:“说吧,今天谁拖你后腿?”
殇诚若无其事关上车窗,说:“没人,我拐弯到取款机取现金耽误一点时间。”
我懊恼的捧着头,说:“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你等我。”
“好,等你可以,交警贴罚款单子你付费。”
我闷声说:“可以,只要能出这一口恶气,花点钱老子也愿意。”等人是我顶顶反感的一件事,那种让人抓狂的焦躁实在是痛不欲生的体验。
姑姑家的姐姐向姑姑坦诚和男友分手的原因,竟是因为一次约会男方迟到二十分钟,姐姐二话不说直接一个大耳刮子。把男友打的目瞪口呆,悲剧的是被未来婆婆看到,毫无余地的被判分手。
我当做笑料和殇诚提过这件事,他眼里寒光闪闪望着我。
我讪讪摆手,说:“我没有暴力因子,长这么大就在姨妈家摔过一个糖瓶子,还被罚铲地板。手被磨出三个水泡,肿了一个礼拜,自此再也不敢摔东西。”
殇诚没听懂,疑惑的望着我。
我继续讪讪说:“表哥他先前摔了个暖水壶,当时茶几上就剩一个糖瓶子,我不摔觉得被他压制忒没脸。”糖遇水则化,我们当时正在闹意气,未曾注意过那些。
等到姨妈回来,悲剧了,摔东西只需要零点一秒,善后用了一下午,多么痛的领悟。
殇诚听完幸灾乐祸笑了好一会,打量我一张忠厚的脸孔,说:“看不出你小时候还是个顽皮惹事的。”
他自然看不出,因为我除了在网上性子跳脱些,偶然惹事打打嘴仗。现实生活对他很宽容,宽容到纵容,基本他说的话就是圣旨,从不违逆。当然他比李江不知道强过多少倍,也没有逼着我做出砸糖瓶子的冲动。
服务员把我们带到他订好的包房就自去忙碌了。房间很大,我踩着厚重的地毯在里面溜达一圈,最后驻足在调理柜上观察古色古香的瓷器。
殇诚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眼皮都不抬,说:“都是赝品,值得看那么认真。”
“知道,我不是无聊么?”说着走到门口,抬眼望着红木镂花窗架上瘦长嶙峋的字体努力辨认。
殇诚再次开口,说:“牡丹亭。”
我转过头看他一眼,笑着说:“这个戏我是听过的,最经典的一句如今被许多人引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作者汤显祖是个奇才,从乐理诗词到天文地理甚至医术无一不精,我的偶像。”
殇诚讶然,“一个客房附庸风雅的名字,都能让你联想这么一窜?若把你放到故宫呢?”
我想了想,说:“我前几天看一则新闻,讲的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太监。”小说电视剧看的多了,总觉得故宫里面的故事太血腥。
殇诚手机响起,他一边接听一边从沙发上起身,向门口走去。
我站着不动,等他走到我身边时候紧张的询问,“他们来了么?”
“是。”殇诚低头看我一眼,说:“都不是三头六臂,你紧张什么?”
“因为他们是你朋友啊,所以我才重视嘛。小墨,他们的样子我在电视上都见过,还是你长得最帅。”揽着他的手臂,和他并肩站在电梯前等着。
殇诚淡淡笑着,“马屁精。”
很热闹的一群人,他们看到我并不吃惊,很和气的笑着招呼,缓解我不少紧张情绪。
开始吃饭,他们依次见礼,频频举杯。我因为酒量浅托称不会一直埋头吃菜,殇诚帮我夹一筷子蛙肉,低声说:“自己照顾自己。”说完起身换张桌子敬酒。
直到他走开,我才开始打量这群人。
飞云应该是他们中间年龄最大的,人长得矮小,可是很时髦。额头发梢漂染一撮绿毛,吹得高高的,趁着那张脸又长又尖。嗯,衣着打扮的品味也怪异,上身是利索的小夹克,下穿破洞牛仔裤,典型人老心不老的时尚造型。
小维眉眼周正,可惜头发稀少。华轩是我见过唯一一个上镜比真人帅气的,他性子还是闷闷的,很少开口说话。
非渡很闹,耳朵又灵,谁说话都要接一茬。如今再看到他,我意识到那些过往纠葛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他对我举杯笑着说幸会,我亦面色沉静回给他一个笑容。
坐在主位上是他们的老大,摸着良心说话他是最帅的,气度极好,一双带笑的眼睛打量四周时,每个人都会感觉自己被照顾到。
一顿饭进行两个小时,我早累的腰酸背痛苦不堪言。听到结束立刻站起来,和殇诚站在一处,不停有人拉他去客房打牌。老大剑眉微挑,说:“打牌不喝酒,喝酒不打牌,何况明天还有一天时间,急什么?”
回去路上,我身子挂在椅背,手臂围在他颈间,“你明天是不是打算旷工?”
殇诚不置可否,反问:“有谁会记我旷工?”
“如果王琪锋是有野心的呢?告你黑状。”
殇诚笑着摇头,“若你是老板,是重用业绩好的还是脓包听话的?”
我抬手摸他的头发,和当初揉小美一个手势,“我喜欢听话的。”
殇诚侧头避开,镇定地说:“所以你才做不了老板。”
“那我明天一个人上班?是不是一整天都见不到你?”我歪着头打量他坚毅的侧脸,口气哀怨。
殇诚瞥我一眼,做出被惊吓的样子,“你今天唱的不是杜丽娘,而是王宝钏么?”
我被他说的没脸,申辩道:“我也不是非要粘着你,你总要告诉我,明天几点结束,我才好安排自己的行程。”
“吃饭时候和老大商量,明天找个茶馆打选拔赛,结束可能是下午,吃过晚饭他们应该会告辞。”
“好,明天你不许想我,好好发挥,咋样也要赢个名额。不然堂堂大师,内部选拔就被淘汰,多没面子。”我认真鼓励道。
殇诚轻笑出声,“说说看,你有什么优点值得我想的。”
我一脸严肃看着他,“五讲四美三热爱,你说我缺哪条?”
殇诚这才被我逗得开怀,眼睛笑弯成一条线。和他相处日久,这种松懈中透着轻松地笑意极少出现。在公司,他极少发怒,最不悦的时候也只是抿紧唇角,对人视若无睹走过去。
每当他露出那种神情,做错事的人都吓得脸色铁青。王琪锋说他只要愿意骂人事情还有转换余地,一旦不理,那就离卷铺盖走人一步之遥了。
迄今为止他没当着我的面骂过人,所以一脸好奇请教王琪锋,他骂人喜欢用什么词。
王琪锋踌躇片刻,说:“滚。”
真是没有创意,哪有我的词新鲜呢?真让人滚了,一肚子火发不出去,自己不是要气坏了?所以我觉着那还不是他真正骂人用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