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买香吗？”
又拒绝掉一个卖香客，我跟着大部队一起往庙里走。
这么小的地方，怎么会有那么辉煌的庙宇？香火之旺盛，与祖国大好河山其他名寺也差不多了，真不像是山奚这么个人口才数万人的小村镇能供奉出来的。
我一路好奇地看来看去，这个庙宇虽辉煌，总占地面积却也不大。
想是建造在山体上的缘故，只有一座正殿，殿前宽广的庭院中有一方巨大的铜鼎。和崭新现代化的庙宇不同，它看上去很年代了，满是刮擦、经年累月被贡烟熏得漆黑的身体，与整个庭院格格不入。
它吸引住了我的目光。
仔细一看，才发现它上面还有浮雕。许是年代久远之故，制造工艺较为落后，浮雕做得模糊不清，只能大概看出个形状，大概……讲述的是一个威武的将军的故事，长篇成画。故事里，将军或骑马射箭、或屹立山头，他的信徒都在他的脚下虔诚地跪拜成群。
很普通的叙事类信仰浮雕，那个威武的将军，应该就是五德将军？
嘶……只是有一点很奇怪。
通常故事里，将军形象都是高大威猛、气宇轩昂的，可面前这幅浮雕上，将军却总弓着个背，行为举动缺少端庄，野得有些像个兽类，说不出的怪异。好好的浮雕，因为这一点，看着也有些邪气古怪。
额，为什么会这样？
这五德将军，不是人吗？
“石笑？”
道士在叫我。
“你发什么愣呢？”
“啊？”
抬头一看，他们人都走到正殿里了，全在回过头等我。
哪好让别人多等，我忙道：“马上来！”
说罢，赶紧走了过去。
走进正殿，迎面就是一座庄严的法相。正殿挑高非常高，得有十几米，而这座法相几乎与殿顶屋梁齐高，少说也有十来米，我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全貌。
霎时一看，还真有点震撼。
身穿五彩铠甲的怒目将军，身后插着四面猩红的金丝龙纹靠旗，像京剧里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兽手持着一把锋利宝剑，剑尖朝下，正刺着他脚下踩着的一个满脸哭相的人。那人脖子挂着铁链铜牌，上书两个大字：恶人。
看来这五德将军，在村民的眼中，还真是个大义凛然、嫉恶如仇的形象……
不过……若不是这么一副形象，也不会为他造那么大的塑像了。
来时的山路虽工整，却并不宽广，把这么宏伟法相运上来，很不容易吧？还要坚持如此，看来这儿附近的村民，真的如那个开北京吉普的大叔所说，非常信这个五德将军，很虔诚了。
“这就是五德将军？”
“每天过来拜一拜，也算治疗颈椎病了。”
迷亭的声音笑道。
一扭头，发现他也正和我一样，仰首看着五德将军。
正想提醒他：你不也是过来打招呼的吗？说话还不放尊敬点？
迷亭忽然转身，对大家伙道：“诸位，虽然我对你们国家庙宇不甚了解，可能发生误判，但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座庙里，貌似有个问题。”
这庙里有问题？
看到那么威严的法相，我都做好磕头的准备了，这庙里能有什么问题？
迷亭说话不算大声，也就正常音量，可经过大殿混响，不止我们，外面几个进香的香客也听到了，齐刷刷不满地朝我们看过来。
我眼尖，被我撇见。
卧槽，这里人那么很信这个，我们待会儿出门不会被打……
“发现了。”
道士黑这个脸走过：“但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你这样说话，无论在哪个国家，都很容易被打。”
“啊咧……？”迷亭这才反应过来，用日语笑着连道了几个虚伪的抱歉。
因为迷亭放了个群嘲技能，我们在众香客敌视地注视下，尴尬地走出五德将军庙，来到停车场。
刚走到僻静的地方，我就迫不及待地抓住道士问道：“刚才那座庙有什么问题？”
道士眉头微皱，思考了一下说道：“刚才那座庙，没有神位。”
嗯？！！！
“怎、怎么……可能没有神位？”
我说话都磕磕绊绊了，刚才那正殿里，那么大座神像立在那里，怎么能叫没有神位？
如果这都算没有神位，那什么叫有神位？
“嘛，也可以说，是神不在位吧？”
迷亭声音说道。
我转头一看，他正站在我身后。
“我说的对吗？”迷亭的眼神笑着撇向道士。
道士没有接话，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迷亭笑着，眼神有意无意飘向我：“嘛，小学生听好咯。”
死狐狸竟然嘲讽我是小学生！
迷亭笑眯眯地继续道：“一般神庙呢，刚建好之后，是没有神在位的，所有神像，泥塑的也好，镀金的也好，全是个空壳子，只有把神请来，我们才能说这座庙里有神在位。这个过程很像……”
迷亭歪头思考了一下，打了个响指：“我们说的开光。”
我听了后一阵迷惑，不解地仰头望向他：“你的意思是，这座庙里的神像，没有过开光？”
迷亭无言地盯着我，半晌，摇了摇头。
“你这悟性，也不是干这行的料，诶，趁早转行吧。”
迷亭心不在焉地挥挥手，不耐烦道：“开没开光不知道，就是感觉不对，知道不？”
我气闷，明明是他自己说得稀里糊涂，半晌也没讲清楚核心，反倒怪我？
我转向道士，戳他。
“道士，到底什么叫感觉不对？究竟怎么样才能判断……神在不在位呀？”
道士白迷亭一眼道：“迷亭没说明白，我这么和你说吧。有神在的庙宇，是有气场的，走进去的时候，你灵感应好的话，你能感受到，要是你眼睛也’很好’，说不定还能看到，金光闪闪的。”
诶？
眼睛也很好？这不是说的就是我吗？
可我从小到大进寺庙，从来没看见什么金光闪闪呀？
我眯起眼转头问道士：“什么样才算眼睛好？如果能看见鬼的话，算不算眼睛好？”
闻言，迷亭和道士皆一愣，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凑过来道：“你有阴阳眼啊？”
“额……”
暴露了也不好掩饰，我摸着头尬笑道：“算是吧……”
“哟，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迷亭上下打量我，又开始阴阳怪气。
“阴阳眼确实挺厉害的。”道士说道：“不过很可惜，我说‘眼睛好’，指的是天眼。”道士指了指自己双目，“阴阳眼在这里，天眼在……”
道士轻弹了一下我的眉间。
“这里。”
“天眼，要靠修行才能开的。”道士补充道。
我惊讶地捂着额头，想不到人有第三只眼的传说，竟然是真的，想罢，我又想起了周家的葬礼。
想起那铁钉子敲在头骨上的清脆声响。
内心不禁毛骨悚然。
“诶，要是那出马仙在就好了。”
道士突如其来的感叹打断我的回忆。
出马仙？
“怎么？”我问道士。
道士烦躁地抓了抓头，说：“神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到底是出马仙那种整天和仙家打交道的人比较熟，我们这种只能看出个不在，别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听道士这么一说，我不禁有些惊讶。
想不到这出马仙确实还有是有几分本事的，少了她可还真不行。
“诶呀，她在不在也无所谓好吧？你想见人家就直说。”迷亭抱手说道：“一般神不在，原因不就那几种吗？要么是一开始就没有，要么是……”
“发生什么事情弄丢了。”
一直沉默地跟随着我们的破戒僧冷不丁地接话道。
因为他太沉默了，突然说话，我们有些措手不及，热烈的讨论氛围骤降几个度，冷场了。
“你们知道，这座庙发生过什么变故吗？”
破戒僧继续问道。
这倒真的是把我们难住了，大家都是外地人，怎么会知道这种细致的问题？
在我们以为事情真的一筹莫展的时候，另一个一直沉默的人发话了。
“你们知道，这座庙，以前拆迁过吗？”
齐衡清冷地声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