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又问：“那王嬷嬷又为何会告诉你这件事？”
霜儿答道：“奴婢当年刚进府的时候也是在小厨房打杂，那时与王嬷嬷住在同一间房，夜间奴婢听王嬷嬷好像睡得迷迷糊糊在说梦话，奴婢一时好奇，凑过去仔细听了听，就听见王嬷嬷说的是‘三小姐，镯子是你亲娘给的，姨娘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霜儿将自己记忆中的话完完本本地附属复述出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杨素和秋玫珊的脸色，果不其然，一向谨慎的杨素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怀疑。
做梦说出的话，可信吗？
还没等霜儿出声，秋玫珊倒是积极地解释了起来。
“娘亲，我觉得肯定是真的，你想，睡着的时候才是人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梦话很多时候才是心里话。”
“那你想怎么办？”杨素问。
她自己对于秋琳琅到底是不是所谓的丞相府三小姐倒是很无所谓，毕竟秋琳琅已经嫁出去了，也没办法回来分丞相府的什么好处，至于那个小妾也是死了这么多年，即使秋琳琅现在又当王妃又是重新有了灵根，一个死了的人也不可能母贫子贵回来争宠。
“娘亲，您这么多年吃斋念佛果然是越来越心软了，她如果不是丞相府三小姐，而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皇室还能容得下她吗？”秋玫珊挑起一侧眉毛，娇俏的脸上有一丝丝阴狠。
“你是说…”
“没错。”秋玫珊直接接过话，“当初圣旨赐婚的可是丞相府三小姐秋琳琅，可若她只是个狸猫换太子的假货，那她就不是什么丞相府三小姐，也不叫秋琳琅，她就配不上这个赐婚！”
要是以前，秋玫珊不要说破坏秋琳琅的婚事了，她甚至是举双手赞成秋琳琅嫁给司空翊，废物就该和废物相配。
可是现在，事情的发展却超乎了她的预料，那司空翊竟然有那样的风华，且对秋琳琅如此之好，好到她看了都忍不住地嫉妒，她明显感到司空烽对自己就不像司空翊对秋琳琅那样好。
而且秋琳琅莫名其妙也可以修炼了，甚至还隐隐要抢过她的风头。
她不是说自己事被风原治好的，是在很多年前就遇见风原了吗，但如果不是到了丞相府，她能遇见风原吗，她能嫁给司空翊吗？这一切都是她靠丞相府三小姐的身份偷偷骗来的，她一定要揭穿她！
到时候她只是一个不知道打哪里来的野种，她倒是要看看那时候她一条丧家之犬还怎么跟她争。
杨素看着女儿脸上的狂热，忍不住蹙紧了眉头：“珊儿，你先不要急，凭这丫头一个人的话恐怕是证明不了什么，待我派人去查一查。”
“娘亲你可不要忘记了。”秋玫珊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还是忍不住再次叮嘱道。
“知道了，不会忘的，倒是你，你下个月二十就要和太子殿下成婚了，这一段时间千万不要桶出什么篓子，最好安分一点，那野种的事就交给娘亲查，你不要再掺和了。”
秋玫珊收起不久前脸上的狠厉，换上了一幅乖巧柔顺的表情，蹭着丞相夫人的胳膊，撒娇道：“知道啦，娘亲最好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杨素点了点女儿的额头，这个女儿是她的骄傲，她对这个女儿寄予的希望甚至比后来好不容易生出的儿子还要大。
都说重男轻女，但她对这个女儿其实要比儿子还要偏疼一些的。
秋玫珊点点头，站起身朝门外走去，霜儿也赶紧跟下，小心迈着步子准备一同回去，只是还没走出两步，丞相夫人就将她喊住了。
“霜儿，你先留下来，让你家小姐先回去，我还单独有话要跟你讲。”
这声音在现在的霜儿听来，无异于一道催命的符咒，直直地打在她身上，可是她却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只能艰难地转过身，独自面对着杨素。
“本夫人没记错的话，当初是我将你从小厨房调出来的吧？”
“是的。”霜儿点头如捣蒜，“霜儿感谢夫人的恩情！”
霜儿说着又直直跪下，膝盖重重磕在地面，然后俯身将已经有了一片红痕的额头再次往地面撞去。
杨素这次没有拦她，也没有让她起来，只是冷眼看着霜儿磕头，直到地面都泅开了一滩红色的血迹。
“好了，这么紧张干什么？别磕了。”杨素伸手端起一杯茶，淡淡道。
她只让霜儿停下，却并没有让霜儿起身，于是霜儿继续跪在冰冷冷的地面，瑟缩着肩膀。
“我是看你表现好，人也老实勤快，后来选了你让你去服侍你们家小姐，只是现在看来，你真的老实吗？”
杨素音量不变，语速也是不疾不徐，只是句尾上扬的调子却听得霜儿整个人浑身一颤。
“回夫人，奴婢只想好好活着，侍奉小姐和夫人，奴婢绝对没有二心。”霜儿眼含泪光，跪在地上保证道。
她想要的不多，只是想活着而已，如果她不会动不动就被这对母女威胁生死，那她绝对会老老实实，把很多话都烂在心底。
很多话，包括杨素和秋玫珊想听到的对她们有利的，也有对她们不利的她们不想让别人知道的。
霜儿咬紧牙齿，仔细地关注着杨素脸上的表情，生怕错过一丝一毫，如果杨素还是想对她做些什么，她不介意跟她们鱼死网破。
霜儿心里还埋着一个秘密，除了她谁也不知道。
当年秋玫珊第一次参加四国赛的时候，杨素提前买通了临天学院的一个评委，得知了那次比赛会给出的药材，也提前找人打听了根据那些药材可以炼出的最惊艳的丹药。
只是那丹药却十分的罕见，于是她不得已只能偷偷在捕风阁发布消息，最终在比赛之前悄悄买到了那丹药，并交给了要去比赛的秋玫珊，于是后来，修为在二品高级的秋玫珊便在四国赛上“炼”出了那枚三品高阶的丹药，并且拿到了四国赛炼药比赛的第一名，进入临天学院拜入木珣门下。
那时杨素放心不下别人去办，担心走漏了消息，便是自己亲自去捕风阁发布的悬赏令，而后来取丹药，杨素却是让那时还跟在她身边的霜儿去拿的。
她本以为只是去拿一个丹药，捕风阁的人也可靠，不会有走漏消息的可能。却没有想到，捕风阁在交回丹药的同时，也会交出一张回执单，那张回执单就交给了拿着她私印去拿丹药的霜儿手上。
回执单上，不仅有杨素的私印，还有当初那枚丹药的名字。
霜儿当年将丹药拿回来交给杨素，正准备将怀里的回执单取出，却被杨素不耐烦地赶了出去，后来更是直接忘记了，又担心过了这么多天再将单子给杨素杨素说不定会更加生气，觉得她办事不力记性不好。
而杨素看着也像是不知道有单子这么回事，她便偷偷将单子藏了起来，一藏便是这么多年。
前一段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说秋玫珊多年前炼药比赛作弊的事情，还讨论着当年秋玫珊在炼药赛上炼出的丹药，她听着那名字觉得很是耳熟，回到府上偷偷将那单子拿出来，果然就是单子上写的那个丹药。
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如果这对母女再逼她，她也拿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她们刚才不是还在商量着捅出三小姐的身世，让她有了污点从而被皇室休弃吗？那如果有了确凿的证据证明丞相府大小姐，众人口中的炼药天才，同时也是太子未来的的侧妃竟然在四国赛上造假，那又会是怎样一种情况呢？
杨素半天没回话，霜儿深吸一口气，垂头抽泣，眼角浮现出一抹坚决。
杨素也一直在打量着霜儿，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头的伤口还在往外头渗着血胆小瑟缩的样子，觉得自己今天的威胁已经到位了。
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能翻出多大的风浪？到时候让她指证完那个小野种身世的事情之后，要杀要剐不都是随随便便的事？
“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要是胆敢有二心，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霜儿不敢，霜儿不敢。”霜儿磕头道。
额上的伤口疼痛不已，她却无暇顾及，在听到杨素发话让她可以出去之后赶紧起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孙嬷嬷。”霜儿走后，杨素将自己身边的一位老嬷嬷喊了进来。
“夫人。”一个身量矮小的妇人走了进来，乍看其貌不扬，但一双眼睛却泄露出精明的光，带着些刻薄的意味。
“你去查一查，当年林姨娘身边有哪些人在服侍。”
“那位已经过世了的林姨娘？”孙嬷嬷疑惑地问了一句，老脸上的沟壑都因此深了几分。
一个死了这么多年的人，活着的时候夫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怎么现在突然想要查了。
“对，就是她。”杨素点点头，“看看府上还有没有当年服侍的人，如果一个都不在了，你就给我去查那些人现在都在哪里，尤其是有一个姓王的嬷嬷。”杨素强调道。
“是，夫人。”王嬷嬷也没有多问，她是跟着杨素陪嫁过来的，且在杨素娘家的时候也已经跟了她很多年了，只是这么多年，她并不觉得自己取得了杨素的信任。
但杨素的性格她是摸清了，杨素的性格就是不信任任何一个人，天生多疑，所以很不喜欢被人追问，她便领了命直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