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曹操曹操就到。菜芯刚把烤箱关上，开了烘培的温度，手机的英文铃就响了。红姐的大嗓门在话筒那边喊：“菜芯，给我开楼宇门！”
“甜甜姐姐来了——”彤彤急忙去门厅换鞋：“妈咪我去开我去开。”
这种老式廉租房没有没有楼宇门对讲机，开门都得下楼到楼门口。
菜芯想反正就三楼，她开着门立在门口等，让彤彤下去开楼宇门了。不一会，随着红姐大喇叭似的喧哗，边对彤彤说着甜甜姐姐去奶奶家了，边提着两盒子月饼拉着彤彤上来了。
彤彤嘟着嘴，抱着红姐给买的饼干和火龙果。
“哎呀红姐，咋还买东西，大热天的，打个电话就行了，我抽空去看你。”菜芯给红姐拿来矿泉水，不好意思的接过月饼。
“这不彤彤小公主出院吗。这几天老乡和亲戚的来看我，个个都买月饼。甜甜爸妈单位也发了好几盒。我给你和彤彤带两盒来，省着你买。这东西，也就是节日应应景呗，平时谁吃它，又甜又腻的，沾牙。”
红姐咋咋呼呼的放下手里的东西，顺手开了矿泉水，仰脖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哎呀！这一路公交给我转车转的。头昏眼花口干舌燥。”她解了渴，眼睛停到菜芯身上，忽然瞪圆了，像才认识蔡菜芯似的：“哎呦，菜芯，你咋瘦这么多啊！瞅瞅，都脱相了。脸色也不好。腮帮子肉都没了。你看你，啧啧，水灵灵的小圆脸变成黄瓜脸了。你就是较真儿，小孩子哪有不生病的。急不来的。”红姐眼睛盯着蔡菜芯，直咂嘴：“要不你歇歇，我来做点吃的给你。”说着，红姐不系外的进了厨房，嗅嗅鼻子：“做什么呢这么香？”
“我也给孩子，烤了几块月饼。正好，给甜甜带回去几块。”菜芯看烤箱时间快到了，就带上手套。
红姐在餐桌边坐下来。伸手帮菜芯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你说你呀，心灵手巧的能干，还会过日子，怎么就是倔强呢。你说你和绍堂——”
“红姐，你帮我把盘子摆一个过来。”
菜芯故意打断红姐的话。
“哎，盘子，这个圆的行不。你说你们俩，哎，都倔吧。三口人明明可以挺好。这大中秋的，过节——”
“红姐，给甜甜包六块够吃吧，彤彤也留六块。就做了两种口味的，这烤箱有点小。”菜芯心道，你还知道这大过节的，你念叨这些不是影响我过节心情吗！她又赶紧找话题把红姐的念叨憋回去。
“够了够了，她吃一块，图个新鲜就不错了。晚上她妈她爸带她去吃披萨。要我说你就松松口，昨天我看见绍堂妈了——”
“红姐！”她音量高了一下，菜芯真有点生气了，这是来当说客的？打断这么多次还说，红姐这情商也真是约等于无。转念又想，算了，不就是她为人朴实厚道，自己才信任她做朋友的吗？人家大老远来的，随即又忍道：“中秋你没回老家啊？”
“哎，这不就是堵心，来你这坐会吗。”红姐喝口水，意识回归一样才说到正题：“老家那边要拆迁，大队打电话要我回去挪坟呢。甜甜外公的坟不是在我家田里吗，人家问是填了盖楼，还是自己迁走。我明天就得和女婿回去一趟。儿子在海南读大学，也不能为这事回来呀。幸好这女婿还行，给我也顶个门面。”明显的，红姐眼角湿润。
菜芯挨着红姐坐下来，递给她面巾纸，跟着叹气。
“呀，那你这事可麻烦啊。那坟多少年了，打开里面不一定什么样啊，再说，迁的话，往哪里迁呢。一时半会办不完。”
“可不是就一时半会办不完。我估计至少得个把月的。我那烤红薯的摊子，税都交了，我来问问你，要是没别的事的话，帮我出一个月。我也不管你要钱，就是这摊不出，怕被人占了去。”红姐目光恳切的拉着菜芯的手说：“不过，你这大学毕业，又细皮嫩肉的，我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愿意，有啥不愿意的。我也不是千金小姐，穷的都要吃土了。”菜芯本来还想求红姐帮她找几天零工呢。
“那敢情好啦！女婿明天晚上开车和我回苏北。我白天教教你怎么烤，不指望挣钱，你把你买菜的钱挣出来就行。”红姐又咧开裹着大白牙的厚嘴唇子，没心没肺的笑了。喝了半瓶子水，长出一口气。她总觉得，菜芯这样的女人，人家大学毕业，说话知书达理，人也苗条的大个儿，白白嫩嫩，文文静静的。能替她去卖烤红薯吗？但是，这摊子不能没人守啊，地点好，多少人想顶了她这地方的眼睛盯着。除了菜芯，在这苏市，她也没啥朋友。
外地人在繁华都市，很难融进本地圈子。女儿是靠嫁了本地人在苏市落脚了。但是红姐和亲家，也搭不上话。人家老两口儿，是退休了到处旅游，没事就咬文嚼字，整个琴棋书画的那种生活。她呢，大字不识几个，除了会烤红薯还是烤红薯。
女儿家那整个小区，本地人和她说话，要么是眼睛歪到天上去，要不就显摆自己多优越。以红姐快人快语的直脾气，还真不爱搭理那些人。也就只有菜芯，能尊重的和她说话。再说，不正好菜芯也在找事情做嘛。
红姐的烤地瓜摊的位置，在连港路还是一个不错的路段。从市中心的闹市出来，一个十字马路的路口。南来北往的人都能看到。蔡菜芯早晨带着彤彤在地铁站和红姐汇合，随着红姐坐两站公交，到在摊位附近租的老式居民楼的地下室，推出电三轮。又检查一遍，车厢里的烤炉、木炭、地瓜、太阳伞等一堆出摊必备。然后，红姐让蔡菜芯和彤彤坐进车斗里，她骑着电三轮到地方，把烤炉和木炭，从车里搬出来，红姐教她怎么保持木炭的余温，怎么生炉子，怎么掌握烤地瓜的火候。彤彤看这一切非常新鲜，大人忙乎支摊的时候，她围着炉子直蹦达：“妈咪妈咪，我要吃一个。”
“刚放进去哪能吃？馋猫。”菜芯拎着彤彤的胳膊，把她拽到人行道花坛边。
“以后妈妈忙的时候，你要在人行道上挨着花坛玩，记住了哦。”烤地瓜摊子虽然在马路边上，但是现在人有几个老老实实遵守交规的？蔡菜芯昨晚就给彤彤下了死命令，只能在人行道上玩，听话就每天随便她吃烤地瓜，否则，一个也不给吃。
红姐把太阳伞支起来，固定，给菜芯拿出一条围裙道：“我能起早，这条路，早晨去写字楼上班的也多，晚上下班的也多。早晚这两个通勤高峰都能卖点货。不过，你带着彤彤，早晨出摊太辛苦。你上午来，卖中午和晚上一阵，你也能够个买菜钱。反正我这季度税都交完了。”红姐揭开炉子盖，立刻高温扑面。她动作飒棱的伸手，按按烤地瓜的软硬程度，烫到了手‘嘘’的一声，把手指在围裙上搓搓：“哎呦，烫手。你带个手套按，我这老皮老茧的磨出来了。你看，这样还差几分钟，拿夹子翻个面烤。对了，这东西，我们都叫烤红薯，可能，你们北方叫烤地瓜。”红姐详详细细的给菜芯说了大半天烤地瓜经验。中午，蔡菜芯在红姐的眼皮子底下，亲自操刀，顺利卖出几个外焦里嫩的烤地瓜。红姐下午放心的回家，收拾准备晚上和女婿回苏北。蔡菜芯觉得适应街头练摊的生活也不难，毕竟有当年东跑西颠儿兼职的底子。
晚上，她手忙脚乱的收摊，彤彤帮妈咪往车上搬小板凳，拍着肚皮：“我再也不吃烤地瓜了。妈咪你看我的肚肚撑的。”
“过犹不及。自己上车，坐稳当了，妈咪要开车喽。”蔡菜芯没抱彤彤上车。一直以来，她觉得都把彤彤保护的太好了，现在开始她要试试，把彤彤放养成一个皮实的小孩。既然不能给孩子提供一个公主式的环境，就得让她，适应磨砺的生活。
彤彤灵巧，几下就爬到车斗里：“妈咪，什么叫过犹不及？”她坐在凳子上，小手紧紧扶着车护栏。
“就是你吃多了。走喽。”
国庆长假这几天，天气很给力的没下雨。蔡菜芯早起给彤彤弄口饭，就带着孩子出摊。晚上也尽量拖得晚点回来。一个烤地瓜没都少利润，就靠走量。虽然节假日没有早晚高峰，但是逛街的人流多，蔡菜芯烤地瓜的摊子生意还不错。蔡菜芯计算着，目前的原材料，包括地瓜都是红姐的。假期这几天每天收入的钱，有两三百那样，虽然红姐说不要税钱和本金，但是蔡菜芯也得给。除去给红姐的钱，还要攒半个月才够给正义脸赔件像样的衬衫。这一个月下来，还真只赚了买菜钱。但是就算‘杨白劳’，她心里也挺充实的，至少带着彤彤，还没闲着多少还能挣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