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芯脑子烦乱的早骑过了菜市场。她没再骑回去,电瓶车都是麻木的骑回来的,买菜的心情早没了。晚上电饭锅煮饭,帘子上给彤彤做个粉蒸肉,蛋花汤算了。她准备回家换了衣服早点去接彤彤。
还没等她去幼儿园,正收拾洗澡换下的衣服,就接到了幼儿园中班老师的电话,说彤彤发烧让家长去接。
蔡菜芯心又堵的慌。这阵子到处流感,加工点昨天还预防集体感冒,醋蒸来着。菜芯今早看彤彤就有点咳嗽,本不想送她去幼儿园。但想到要去银行取钱,只好送去。没想到还真发烧了。
她也没吹干,把头发拢成长马尾就下楼。边下楼边用软件叫了滴滴。雨还没停,这时候街上打出租基本不可能。
幼儿园里,其他小朋友都热热闹闹在画画。彤彤脑门上贴着退热贴,‘咳咳’咳嗽的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往门口张望。看见菜芯,马上扑过来抱住菜芯大腿;“妈咪,咳咳咳咳——”苹果脸咳嗽着直往妈妈腿上蹭。菜芯听彤彤的嗓子嘶哑,气管似乎有丝丝声,心疼的搂住孩子。
“彤彤妈妈,你女儿午睡后,我看她不舒服,体温计一量就三十八度九了。我马上给她贴了退热贴,再给您打电话。一分钟都没耽误。”中班老师二十出头,看见菜芯第一件事就是撇清责任的介绍。
“谢谢谢谢,周老师费心了。天凉了,流感没办法。”菜芯边跟老师道谢,边摸彤彤脑门:“还有点热,今天一直在咳嗽?”
“上午——还好,午睡后就一直咳嗽来着。”周老师回答的不自信。心说,那么多孩子,谁特意注意你家的宝贝了?如果早上送来时告诉下还可以注意。
蔡菜芯也理解,抱起彤彤对周老师道:“给你添麻烦了,小孩子避免不了的头疼脑热,这茬感冒病毒,据说又是什么病毒变异,我就怕咳嗽转成下呼吸道感染。还是带她去医院吧。”
出幼儿园,雨小多了,就是那种怨妇似的,半天流几滴眼泪的历历落落的下。菜芯把伞都给彤彤罩上,立马带彤彤打车去了市内最好的儿童医院。一进大门,吓的捂住嘴。天呐!整个挂号大厅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在菜芯这一代,包括她的父辈们那一代,进一次医院挂水都是稀奇的事。是现在的孩子抵抗力差?还是现在的环境糟糕?大厅整个空间里,基本都是几个大人,围着发烧咳嗽的小孩子在转。大人叽哩哇啦的抢着说话,孩子嗷呜嗷呜边咳嗽,边扯嗓子嚎。间或还有挂号室的扩音器,通知点什么事情。
彤彤紧紧搂着妈咪的脖子,估计也是被这种场面吓到了:“咳咳,妈咪,怎么,咳咳——这么多小朋友,咳咳,不听话,生病了。”
“额,生病也和不注意卫生,比如,吃手啊,吃饭前不洗手啊有关系。”
“咳咳咳,我都洗手了啊,妈咪你看,我手,咳——。”彤彤发着高烧咳嗽连天的,还不忘举着手自己反复看合格了,再给妈妈看:“咳咳,我手干净的,为什么生病,咳咳?”
“嗯,那就是没好好睡觉。”
蔡菜芯嘴上应付着彤彤十万个为什么,暗自合计,照这样排队挂号,排队看诊,排队验血,没准还要排队拍个胸片,再排队取药,排队输液一套程序下来,彤彤到半夜能挂上水就算早的。那么长时间不能及时看病,耗在这里,交叉感染也是个大问题。
菜芯赶紧又把彤彤抱出儿童医院。打车去了离家近的区医院。
区医院的患者也不算少,但照比名声在外的儿童医院是少几倍了。拍了片子,果然怕啥来啥,支气管肺炎,轻微罗音。
儿科医生给彤彤量了体温,三十九度五。
“住院?”医生问菜芯,继续写病历。
菜芯想,彤彤自打生下来就是自己带,虽然经历了几次感冒发烧,身体一直挺结实。肺炎,这还是第一次。肺炎的治愈期一般是一周。她考虑了一下,住院和门诊的交叉感染几率差不多。住院就是各种检查和每天挂水方便。但住院的门槛费就要一千。再说住院的病人有几个是晚上在医院住的?一般都回家。她带彤彤每天门诊挂水的话,家离的近,电瓶车十分钟,公交三站路,也不算折腾。挂完水马上回家还能给孩子做可口的饭菜。另外,菜芯发现挂水的护士站在一楼,她可以让彤彤坐在大门通风处,自己举着挑竿给彤彤挂水,这样通风,更好。
思量好了,菜芯坚定的对医生说,住院治疗吧!
是的。在计算完了治疗成本之后,蔡菜芯悲哀的发现,自己心里这一系列的挣扎,一系列的算计,无非是:差钱。
差钱,不能给孩子住院好好治疗,她罗列了一大堆可以门诊治疗的理由,但却没办法说服自己。
“先交两千押金。”办理住院窗口里的男生说。
蔡菜芯迟疑下:“一千行吗?明天我再补交。”现在的一千她都要把手机支付里的零钱凑上。
“明天一定要补上,入院开始化验的项目多。”窗口里的男生迅速抓过下一个患者的病历。
“好。”蔡菜芯麻木的抱着彤彤去病房。一路上琢磨,那一千押金该怎么凑?
离婚时,分的那点钱的整数,一万拿去绍堂的加工点投资了。其他两万存了定期,给彤彤上幼儿园留的。这几个月的生活费,紧紧巴巴的用的零头,还有卖了几个二手包。
彤彤高烧无力,脑袋昏昏沉沉的睡在她臂弯里。蔡菜芯忽然悲伤的想哭。她鄙视自己,怎么混到这个地步?满以为和绍堂即使不是一家人了,但合伙开个加工厂,一码归一码的做生意让彤彤过的好,结果——
彤彤挂了水,还在烧,好在维持在三十九度,安静的睡了。菜芯坐在床边,拿着手机,拨了几次绍堂的电话号码,又没按接通键。
加工点她不会再去了。绍堂这个人,从下午和他的车,擦肩而过开始,在她生命里已经是过去式了。其实,本应该从离婚那天开始就把彼此当过去式的,她承认有点优柔寡断。
她想把投进加工厂的一万元要回来,但是她又知道,账面上现在没钱。绍堂也没钱,他都是向他哥邵峰借。
手机的屏幕被菜芯拨号拨的反复明暗了几次,菜芯终于按了接通键。
“嘟嘟嘟——”对方的手机在响了几下后,按掉了。
按掉了!
蔡菜芯握着手机,气的颤抖!
大概绍堂以为,自己是在离开加工厂以后,对他示好?
呵呵。如果,她要是告诉他,彤彤肺炎住院用钱,他还会以为自己离不开他找个借口吧?或者,离开他就带不好孩子。
这几年,绍堂的家人不就是有这种心理吗。自己是用感情和真诚来和他们相处,他们是用现实的得失算计,来认为自己的真心。自己的付出和牺牲,被他们认为是理所应当。
呵呵。菜芯颤抖着手,给绍堂连发三个信息:衬衫两千八百八,速还!
一小时后,菜芯手机‘咯噔’提示:您的支付宝到账两千八百八十元。
随即还有绍堂的一条微信:“我知道衬衫不是给我买的!就这么着急要钱,拿钱找相好的约会吗!”
一行字,看的蔡菜芯气血上涌,胸腔翻滚着怒气,一口老血差点喷出喉管。
她咬紧嘴唇迅速在微信上回道:“对!就等着拿钱买套!!!”
发完,她又补了一条:“合伙这两月的工资,我就大方的不要了。但那入股的一万,尽快退给我。”然后,便拉黑了绍堂的微信。她仰头看着彤彤挂的头孢还有大半瓶,窗外天已经黑了,眼泪溢出眼眶。
三天后,彤彤一点不发烧了,活蹦乱跳的要回家。医生又给彤彤挂了两天巩固消炎的药。出院时正好是中秋。今年的中秋和国庆挨在了一起。
在廉租房里,一大早,菜芯听着彤彤‘啪嗒’着拖鞋,在房间和厨房的来回跑,提了多天的一颗心才放下。在厨房安心的给彤彤烤月饼。
“妈咪,晚上的月亮,是不是就像这面饼饼似的圆圆的。”
“当然了。十五月圆嘛。晚上妈咪带你下楼看看十五的月亮,柠檬色的可好看了。歌里都有唱:月儿像柠檬,弯弯的挂天空——”菜芯把面饼放进烤箱,还唱了一句。
“那,月亮里面也有馅吗?”彤彤围着案板,好奇的东摸西看的。
“当然了,你没看月亮里面有黑影嘛。哎,别碰那,掉地上浪费了。”菜芯护着装馅料的盆子,端到彤彤够不到的台子里面。
“柠檬色的馅——”彤彤食指伸到嘴里,思路跳跃:“妈咪我要吃红豆沙,爸爸也爱吃红豆沙。妈咪,爸爸一起吃红豆沙吗?”
“爸爸工作忙。”菜芯快速打岔。她想长假这几天,让红姐帮带一下彤彤,她去找点零工做。彤彤这次住院不算医保报销的,还花了三千多,等长假结束开学了,彤彤上幼儿园,自己必须要应聘个正八经的公司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