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人来疯,叫嚣的更起劲,猛的转身,把桌子拍的山响:“哎呦刚认识,刚认识就吃饭了!吃完就该上床了吧!姓冷的,就为这货色,你不要我女儿?你凭什么?我女儿,那是金陵有名的大美人儿,跟你生儿育女、牺牲了青春,你凭什么说不要就不要,就为了这么个满大街一抓一把,土掉渣的野鸡?我呸!你还以为你找的是凤凰——”
“哗!”老太太的叫嚣,随着金黄色针织裙子,扣上一碗鸭血粉丝,嘎然而止。碗里的干货,蹿出袅袅的热气,从上倒下,糊在老太太裙子上。搪瓷碗从胸脯开始,顺着老太太夸张肥胖的曲线,咕噜着,掉在地上。可能因为老太太身高,距离地面比较近,搪瓷碗竟然没碎。一长条鸭肠,正好挂在老太太高耸的胸脯上,随着她喘粗气,滴答着汁水,一荡一荡的。
老太太‘妈呀’惊了一下,退了半步,嘎巴着嘴停了一秒,回过神来伸手就冲着菜芯抓过来:“哎呀你个小三,狐狸精!大家来看呀,这女的和我女婿吃饭笑嘻嘻,我女儿在家以泪洗面啊!明明是拿不出手的野鸡,装什么好人家儿女,是你们逼的我这样闹啊!”
“闭嘴!”冷熙烈隐忍够了,吼道。脸子冷的能刮出一层霜。唇瓣愠怒的抿着,桌子被他的手掌拍的,震动了几下,。
“哎,就那个女的,小三,看见没,这年头,小三太会演了,不被揭穿真看不出来。”人群纷纷议论。
“怪不得老太太发飙,原来这么回事啊!”有人嗤笑:“小三遇到原配娘,这就叫撕逼吧,哈哈哈。”
蔡菜芯被人指指点点的面无血色红,四肢发抖。她就还人情,来请一顿鸭血粉丝。小三小四五六的,和她有什么关系啊!她噙着眼泪对老太太吼道:“我再说一遍,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为老不尊满嘴喷粪!”菜芯带着哭腔说完,抓起大衣,转头冲出围观的人群。
“狐狸精!你有脸勾搭没脸听啊!骚气——”老太太纠缠不清的要去拉蔡菜芯。
“够了!再胡说八道我不客气!你给自己留点脸!”冷熙烈把老太太扯住,脑门子气的青筋暴涨。
蔡菜芯没听清身后,他们继续说什么。有一瞬间,她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挤过看热闹的人群,逃离这里的屈辱,拼命往前走。走着走着跑起来!过了很久,菜芯激动的神经才平缓,发现自己走过了地铁站,又感到手里空空的。衬衫也没拿!没拿就没拿吧,本来就是还人家的。
菜芯憋屈的是,还人情还个发飙的老太太出来!还被诬赖是小三,扣个狐狸精的帽子,当着那么多人被打骂!以后这小吃街,她再也不要去了。越想越憋气:真尼玛的!要不是看她年纪大,信不信我一个大嘴巴子,踢她个好歹的!
不过,菜芯还有一丝震惊:万万没想到自己心里,正义的化身,英雄的代言人,神一样的冷大佬,竟然是个大猪蹄子?还有小三,还抛妻弃子?这位正义脸的人设,在菜芯这里算是坍塌了。蔡菜芯彻底不想再看见他。
她边走边想,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没料到,欠他的人情,以这种奇异的方式还个彻底。
平静下来后,蔡菜芯走进一个商场的卫生间,放开水龙头的水,捧一把扑到脸上,对着镜子,任由清凌凌的水珠在面颊滚动,滴答。感觉到刚才脸上的燥热消失了。她很想大吼,释放一嗓子。长这么大,从没被这么难听的辱骂过。一个歇斯底里的老太婆!她庆幸自己夹包带着彤彤离婚时,包括在菜市场,看见绍堂车里载着美女,还溅了自己一身泥水之后,她没有这样失态。她没有这种人世间的一种丑态!菜芯拧大水龙头,又往脸上扑了一捧水,木然的看着镜子里,长圆脸瘦成的瓜子脸上,水珠凝练,再被皮肤吸收。
然后她重振精神,走到下一个地铁站,坐地铁去红姐家接彤彤。看见孩子,菜芯阴霾的心情放了晴。趁红姐给女儿家烧晚饭。她带彤彤和甜甜去吃了比萨,看小姐妹俩叽叽喳喳的笑脸,菜芯想,她一个人,穿着盔甲,艰难行走在这人世间的意义,不正是让孩子快乐吗。只要孩子快乐,她就可以满血复活。
周天,菜芯起个大早,从宿舍坐地铁把彤彤送到红姐家后,又原路坐地铁折回来,去高新区的公司上班。她暗暗发誓,等过阵子年底,把在绍堂那入股的钱要回来,再攒俩月工资,高低首付买辆车。要不,太不方便了。
菜芯送彤彤回来上班有点迟到,她匆忙打了卡,一进公司大门,就碰见从正对着大门的楼梯上,下来一个穿羽绒长裙,染着亚麻色长发,举止优雅的中年女人弯腰对她说:“阿尼哈塞呦!”是杰杰童装公司聘请的韩国女设计师金善珠。
“早上好。”菜芯笑着点头回应。俩人擦肩而过时,菜芯闻到金善珠身上好闻的香水味。有时候,菜芯纳闷,接触几天下来,金善珠是个看上去有礼貌,做事也没架子的人,怎么招了那么一个,狂妄粗俗装叉的助理。就是菜芯招聘那天,涂着红指甲,眼睛长到头顶的妖艳女人,朴惠美。
朴惠美最大的爱好就是穿着短款羽绒服,绷臀勒腰的秀出大长腿的黑色九分紧身裤,露着粉白的踝骨和丝袜,坐在展厅一侧的高脚凳上,一手捏着香烟举在腮边,仰着脸抖动大红唇,对菜芯和另一个女孩指手画脚。在展厅里,她捏着香烟并不吸,展厅也规定不允许吸烟。但是她就是喜欢那么妖娆的捏着。并且,她中国话说的非常好。
“这个模特不需要换衣服,上个月的款还可以放。小蔡,你审美有问题,儿童的马甲和毛衣不能这么搭配。这款是配衬衫的。”
“嗯,马甲里面直接穿衬衫?”菜芯迟疑,她脚边一个大袋子里,是从车间流水刚下来的新款。
“你以为呢?”朴惠美指导完菜芯,又把浓艳的脸,转向另一个,负责把模特上脱下的旧款,装袋子里的女孩:“小陈哎,你不能在这地方装袋,展厅这里的地砖不能有一点点灰,要亮的照出模特的倒影。保洁,来擦擦地。”朴惠美仰脖冲门外喊。
“哦哦,知道了惠美姐。”陈艳艳点头。她身边的展厅地面,堆了很多菜芯刚从模特上撤下来的衣裤样品。陈艳艳急忙把袋子拎到隔壁库房。往袋子里收衣服的时候,就在展厅蹲下,在地砖上把衣服就叠好,每次手里捧着几件走到隔壁装袋,如此往复。
快到中午的时候,朴惠美接到金善珠的电话,从高脚凳上跳下来,在走廊给举了一上午的香烟点了火,下楼。
“哎呦妈呀,她坐在这里萝莉啰嗦的不嫌累!”看见她出去,陈艳艳一屁股坐在地垫上,捏着膝盖:“蔡姐我和你说啊,这个助理再呆下去,我这膝盖都能骨折。哎呦你看我这里都高出一块了,你摸这,骨头都疼。”陈艳艳比菜芯小好几岁,还不到三十,说话温温柔柔的。她拉过菜芯的手往她膝盖上放:“这里,哎呀,不会伤韧带了吧。”
“哈哈。传说中的工伤啊。”陈艳艳的话把菜芯说乐了。她被陈艳艳强行拉着手往对方膝盖上放的时候,菜芯虽然胳膊上直起鸡皮疙瘩。她不习惯和人太亲密的肢体接触。但还是很喜欢陈艳艳的热情。
菜芯给手头的模特穿戴打扮完毕,也找个地垫坐下来:“艳艳,我觉得你何必在意她的态度呢,设计室也不主管我们展厅,虽然设计师助理的意见可以参考,但是我们只要把工作完成,表达了设计的意图就好了。”
“但是,我们展厅和设计室是直接打交道的,她一直在那‘哔哔哔哔’的,容易让外人误以为我们不会工作。还有啊,客户如果对展厅款式不满意,设计那边就会赖我们没陈列好。”陈艳艳委屈的低头抱膝坐着,粉扑扑的圆脸上,嘟嘴,露出俩大眼睛,委屈巴巴的瞧着菜芯。
“也是。”菜芯耸耸肩。用纸巾小心擦额头的汗,下午有客户来,破了妆再补麻烦。展厅里虽然没开空调,但是给模特脱旧款,穿新款的忙乎了一上午,浑身出汗。
菜芯性格不喜欢抱怨,她逗比道:“展厅的我们太难了。不过,朴惠美有的话也有道理,毕竟她有经验。下次她来的时候,我想提点建议,你看这马甲的拉链是铁的。我觉得不合适。五岁以内的小孩子都淘气,铁拉链不安全,尤其是马甲,直接贴衬衫穿,对小孩子来说,不实用。”
“哎呦蔡姐姐,你说滴太对了,她们设计室,就考虑款式好看,好看也得实用呀。敢情他们韩国富裕嘛,一个马甲一季节穿几天,就不要了。根本不考虑我们中国儿童的实际情况。有的贫困地区,一件衣服大的穿了小的穿,穿不破又会给亲戚邻居家小孩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