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艳艳苦着脸，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揉着膝盖，眨巴着大眼睛分析。
“嗯，我听销售说公司客户大都是北方的。北方气候冷，小孩的羽绒马甲里面哪有不套件毛衣的。下次我们反映一下。几点了？你腿好点没？我们赶紧把这活干完，早点去食堂打饭。对了，小陈，你老家哪里的。我看你口味和我差不多。”菜芯从地垫上站起来，又去给童模套衣服。
“老家？嗨哟，我老家都多少年没回去了。是滨海沙口的。我大学毕业后就和我妈一起出来了。”
“真的！”菜芯转身再仔细看，陈艳艳是从人事部那边调到展厅的，相处了四天的陈艳艳，高个，白皙、苗条、方圆脸，是大连女孩的特征。菜芯一激动，把模特上的帽子都刮掉了：“你也是滨海？我也是，那么老乡！”
“是嘛！哎呀太好了！我说你这几天在食堂打菜怎么都是鲅鱼。滨海人就喜欢吃鲅鱼。”陈艳艳扔掉手里刚叠好的衣服，碎步奔过来拉菜芯的手：“他乡遇老乡，蔡姐以后我们要互相照应哦。”陈艳艳的小手出奇的小，握在手里软绵绵的。
“嗯，必须的。”菜芯握着她的小手心里一阵温暖。在这个城市，她确实太孤单了。除了红姐，她没有朋友。
“什么情况？这就拉帮结派了。”俩人正拉着手，怀念家乡的街道吃食。门口忽然立个高瘦的男人，双手插在裤袋里，眉眼温润，暗藏精干。藏青的西装，米色的衬衫，质地特别考究，很衬他的气质。
“啊？高经理。哈哈我们没有帮派。”菜芯尬笑。她站立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门口来人。这几天接触，她发现高经理对销售和展厅的人都比较温和，包容，大家和他说话，也能扯几句玩笑。
陈艳艳背对着高经理，听见背后的声音，身子一颤，微微脸红。松了菜芯的手，双手绞在一起。等菜芯打完招呼才回过身，笑眯眯的小声道：“我们是结派拉帮，不过，拉的是销售帮。”
高经理眼光转移到陈艳艳身上，狭长的眼眸似笑非笑的停留两秒，点头：“准了，是我帮的人。”
下午，朴惠美难得的，没到展厅去义务指挥，菜芯和陈艳艳像放了个假一般。心情好，思维就活跃，给高经理带来的西北大客户吴老板，介绍起上午挂模特身上的，这批新款的特点，优势，穿洗特点，都非常到位。
吴老板和高经理刚出去，高经理又进来，借着展厅一天亮到晚的灯光映着，高瘦的身影覆盖了正站在门口的陈艳艳。他一手插袋，一手按墙边的开关，关灯，对菜芯和陈艳艳说道：“今天可以早点下班，晚上还有几个客户来，统一安排在希尔斯酒店。晚上公司请客户吃饭，你们两个收拾收拾最好也去。”
菜芯来应聘时不知道，在展厅上班还要陪客户应酬，她一时膛目为难。
“经理，我去不了啊。女儿从幼儿园接回来就没人带。等她大几岁了，倒是可以。您看——”菜芯担心高经理不满意，又补充道：“工作其他方面，我可以加倍努力弥补。”
高经理没回答她，挑眉微蹙，眼光落到陈艳艳脸上：“你呢？”
“我可以的。”陈艳艳大眼睛迎着高经理晶亮狭长的眸子点头。她拉了菜芯的手：“展厅就俩人，蔡姐有难处，我更得去了。”
“好，那就这样。”高经理似有深意的注视了陈艳艳一秒，转身，高瘦的背影颇有仪态的消失在走廊中间的楼梯处。
“哎呀！”陈艳艳把目光从走廊缩回，舒展的来回摆着胳膊：“蔡姐，你说我晚上梳什么头好？披着？还是挽个丸子头？”
菜芯仔细端详了陈艳艳的脸型，圆脸，略长方。大眼睛小嘴，鼻梁不高但是不影响漂亮：“发型的问题，在你脸上不存在。你可披可挽啊。但是晚上应酬，少喝点酒。”
晚上十一点多了，菜芯把彤彤哄睡，坐床上恶补荒废多年，就饭吃的设计知识。她因为有孩子，被安排了一楼单人宿舍，一共三十平。除去卫生间、厨房、小阳台、也就十几平的卧室。她摆了两个单人床，彤彤的小床在里面，挡了粉色公主风的床幔。她的床挨着门。听见有人敲宿舍的门：“蔡姐，我给你带好吃的了。”是陈艳艳温温柔柔的声音。
菜芯赶紧披了珊瑚绒的大睡袍开门。
‘嗖’的一阵冷风夹着烤鸭的香味扑鼻而来。菜芯打个哆嗦，赶紧把门关小：“快进来，快进来，艳艳你这脸红的，是喝不少酒，进来喝点热水解解。”
“呃，最后桌上人都喝的差不多了，烤鸭上来没几个人吃，呃，我给你打包拿回来了。”陈艳艳打了几个酒嗝，半丸子头有点凌乱，她隔着门缝把手里的快餐盒递进来。
菜芯心里一股暖流：“艳艳你太好了。进来说，你穿的实在美丽冻人啊。”菜芯注意到，陈艳艳湖蓝色的针织裙子下面，光腿穿着丝袜、矮靴。十二月的冬天午夜，还是很冷的。
“唔，我不进了，要回去睡觉。”陈艳艳慵懒的扶着门框摇头，样子十分妩媚：“蔡姐，明天上午我可能晚去，朴惠美那边，你帮我搪塞下。”
“恩呢没问题。我扶你回宿舍，上楼早点睡吧。”菜芯裹紧大衣，锁了门，拉着似醉非醉的陈艳艳上二楼的双人间宿舍。
第二天上午，菜芯忙的脚不着地。一大早送完彤彤去幼儿园，路上给客户买水果，到展厅就开始洗水果，摆盘，布置桌面。然后，总是那么有精气神儿的高经理换了件猎装款的风衣，带着大腹便便的老吴，和一男一女说笑着走进来。老吴一看见菜芯就自来熟：
“小蔡美女，这二位可是大老板。哝，这位老帅哥是朝天门的童装大佬。这位大美女是汉正街数一数二的老板娘。这二位要是看好订货，你们公司今年可就保本了。”
菜芯对吴老板身边的胖老头和中年美女，分别笑笑：“三位老板先请坐喝杯茶，高经理特意准备的西湖龙井。我们公司是梧桐树，您们几位都是金凤凰。吴老板您也是一方财阀。今天的展厅款式，都是昨天才下车间的新款，您几位老板是吃第一口螃蟹的人呢。几位对哪件感兴趣就直接咨询我。”
“老高，不错。”老吴在菜芯给汉正街的女老板介绍款式时，走到高经理身后，拉拉他的风衣，竖起大拇指：“你在哪淘的，这么个能说会道的讲解员，口才好，面相还亲和带人缘。人才！”
“我多有慧眼啊。”高经理冲老吴眨眼，背手陪着几个老板在展厅走动，耳朵一直竖着。从这几天对菜芯的工作表现观察来看，对她的能力十分满意。
菜芯一个人舌战三个对各种款式，挑剔指点的客户，口干舌燥。直到快中午，陈艳艳才来。满身的粉色系，蕾丝，花边，整个打扮走的公主风。
“美女这是才醒酒？你这酒量，足可以做小高的左膀右臂。”汉正街的老板娘立刻走过去和陈艳艳亲热的开玩笑，带着一点讨好。
“要让客人喝好，自家先要喝倒。昨天你替你们经理挡不少酒，今天我们可要把他灌倒。”老吴也打趣。
酒桌熟的快。菜芯看出来，昨天他们喝的挺嗨皮。
“哪呀，经理您看，他们几个老大哥老大姐竟取笑我。”陈艳艳躲到高经理身边，本就温柔的声音娇嗔道。
“你怕什么，一会中午喝倒他们。”高经理高瘦的身子垂头，俯视陈艳艳笑靥如花的圆脸，微宠的语气。
菜芯刚坐下，拿纸笔，记录刚才三个老板对新款的建议，抬头看见高经理看陈艳艳的表情，开始有点愣，瞬间就看明白了。昨天，陈艳艳和高经理之间说话还隔着冰山火海的一本正经。今天——
果然，男人一喝酒，就有好朋友。当然，到了她这个年龄，已经学会了，看破不说破。再说，艳艳毕竟还是单身女孩，玩的疯点也正常。她等着几个人说笑完了，开始一一记录：
汉正街的陈姐对颜色有不同看法。认为目前几款颜色，偏向于成熟，希望走鲜艳，童趣，拼接风。绒不必太厚，但一定要90一等白鸭绒。
朝天门的老板认为重庆潮湿，山城上下坡度大，儿童羽绒服要厚，不宜过长。
吴老板在西安和甘肃的批发市场都有商铺。 他的建议是？
菜芯一时记不住老吴说什么了。
她转头问桌子另一端和高经理喝茶聊天，顺便和陈艳艳逗嘴的老吴：“吴老板，您刚才说的什么建议来着？我有点叫不准。”
“哎呀，看我啊，光顾着聊天。蔡姐，我来记吧，你都忙乎半天了。”陈艳艳这才走到菜芯身边，猫腰看菜芯记的东西，自己拿了一支笔：“吴哥，你说，我记，您对我们展厅陈列出的款式，还有什么好的建议呀？您是这行的老江湖了，建议宝贵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