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散,曲子再好听也敌不过温香软玉抱在怀,何况一个只可远观,另外一个却可以肆意亵玩,选择哪个,结果已然显现。
等那些人尽兴时,星姬的双手手指都已经微红微肿,隐隐约约的刺痛。
抱着木琴离开时,台前便只剩下了几人而已。
青梅好笑地看着闫安青的视线一直追随着离开的星姬,哪怕等到星姬人已经消失了,都还没能收回回来。
她在闫安青的手臂上拍了一下,“回神了,星姬早就离开了。”
闫安青被她吓一跳,在青梅什么都能看懂的眼神下,一点一点涨红了脸,“我,我……”
“闫公子不用说了,青梅都懂得,你也不是第一个这样的男人了。”青梅用眼神示意留着的其他人,”他们都和闫公子一样,也都是为了星姬专门而来的,一个月里只来这一次,只为了听星姬的曲子。”
闫安青环视四周,发现留下来的几个人都和他一样,都还望着星姬姑娘离去的背影无法回神。
闫安青感叹:“和坊间传闻的一般,星姬姑娘的琴声真是世间仅有的美妙。”
青梅笑他,“就连容颜也是,是吗?”
闫安青没说话,但是窘迫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青梅抵着自己的手,一双美目像是看向了遥远的过去,“星姬的琴声都是明月教的,明月的技艺可还要比星姬更胜一筹呢。”
闫安青问道:“明月……姑娘?这又是何人,竟能比星姬姑娘的琴弹得更加动听?”
青梅:“闫公子可还记得,这里叫什么?”
闫安青:“明月楼……啊!”
青梅点头,“这明月楼正是星姬为了纪念明月取的名字。”
闫安青:“那这明月姑娘究竟是何人?”
“是这明月楼以往的花魁。”青梅说,“那时的星姬还只是跟在明月身边伺候的小侍而已,琴艺与身形步法等等,都是明月一点点教给星姬的,也才能有了现如今名满京城的星姬姑娘。”
闫安青:“那明月姑娘现在人在何处?”
青梅的表情暗了下来,带上了青楼女子独有的,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悲伤和自嘲。
闫安青惶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是不是问错了问题,才让青梅有了这副神情。
“这……可是在下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哪有的事,”青梅笑笑,“这事儿京城里的人也都知道,明月早就死了。明月还在的时候啊,那些人也是这么追捧沉迷,这人一走了,怕是连名字都忘了。”
长得再美,再有才华又如何,她们这些人,注定不得善终,都是下等人中的下等人,要遭人看不起,遭人践踏的。
何况,这红楼这么多,死了一个青楼女子,还有更多的青楼女子可以代替,那些个良家妇女和话本里的真情,都是她们遥不可及的玩意儿。
“这可真是天妒红颜啊……”
过了半天,闫安青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方才可见到星姬身上穿的紫衣和头上戴的玉簪了?”青梅问他。
闫安青颇为不好意思的点头,“是。”
“那都是明月送给她的,尤其是那玉簪,星姬每日都会戴在头上,只在休息时才会摘下,珍惜非常。”
“这样说来,星姬姑娘和明月姑娘二人的感情应当是相当深厚了。”
“是啊,好的都叫她人眼红呢。”
闫安青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口,“那,明月姑娘是因何而死?”
想起那日,青梅也难免流露了几分恨意出来,“……是被当时的一个高官之子玩弄致死的。”
闫安青张口结舌,“怎……怎会这样?”
“唉,都是陈年往事了,这会儿说出来,可是吓到闫公子了?”青梅自个儿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不重,只是一个示意,“都怪我,说这些不好的事儿,扰了闫公子了的兴致了。”
闫安青连忙说:“不会,是在下不识情趣,追问太多了,惹得青梅姑娘想起伤心的往事了。”
“那闫公子今晚可要留下来,作为惹了青梅伤心的赔罪?”青梅朝着闫安青抛了个媚眼过去。
闫安青无措的别开眼神,“这,这请恕在下着实做不到,这次前来只为见证星姬姑娘的琴技,其他的风月之事,在下并无想法!”
“闫公子可真是的,青梅只是说句玩笑话。”青梅拍着手大笑不止。
笑得眼睛都弯了,青梅压低了声音问闫安青,“莫非闫公子至今还是个雏儿?”
闫安青面红耳赤的站起身,“莫……莫要在说这些事了,青梅姑娘!在下,在下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说完,不顾青梅在身后的早就,闫安青大步向着明月楼门口走去,离开时还再度受到了门口的那些姑娘们热烈的对待和关心。
好不容易从热情的姑娘们手上脱身,闫安青连头冠都歪了一半,几缕头发散乱下来,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到地上,一站稳便慌不择路的跑开了。
像是有预感一样,闫安青回头看了一眼明月楼,便看见了在二楼上撑着栏杆,微微笑着的星姬,似乎也是被他的落魄样子逗笑了。
这时,闫安青觉得自己的狼狈都有了价值,变得心甘情愿起来。
他总算能明白了一点,为何周幽王会为了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了,又为何那些人会千金一掷,只为了让美人看向他们一眼。
走回去时,他几乎都快忘了自己是谁,脑中只有星姬的笑清晰明了,生动灵气。
次月的中旬,闫安青又再度出现在明月楼前,为了可以见到星姬姑娘。
在门口拉客的青梅见到他一点都不意外,靠近了闫安青,“闫公子来了啊。”
那语气,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来一样。
都说青楼的女子,个个都有一双看清世间冷暖的眼,却不知这双眼还能看透人心。
此时,闫安青觉得自己在青梅面前好似光着身子,一览无遗。
青梅拉住那些想要亲近闫安青的姑娘们,“姐妹们,这位闫公子可不像其他人,洁身自爱得很,咱们就别凑上去了,看把闫公子给吓得。”
其他人一听便捂着嘴咯咯咯的笑,笑得闫安青那张薄薄的脸皮又兜不住浑身的热气了。
“好了好了,我来招待闫公子,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是,青梅姐姐。”
青梅在这些女子中似乎颇有威望,她一开口,便没有人再缠着闫安青了,让闫安青忍不住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多谢青梅姑娘了。”
“闫公子不用客气,我们这里本就是让客人开心的地方,自然要以客人的心情为主了。”
青梅熟门熟路的领着他在先前的位置上坐下,“这可是青梅帮闫公子特意留下的位置,闫公子可得好好感谢青梅。”
闫安青一看,果然,楼下的位置几乎都被坐满了,剩下的也只有一些比较偏僻的桌子还空着。
“这,青梅姑娘帮在下这么多,着实令在下惭愧,若有在下帮得上忙的事,尽管说,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青梅屈指在闫安青手背上划过,歪着头看他,“那便让闫公子以身相许如何?”
闫安青吓得猛的抽回手,青梅的手指还停在原地,青梅楞了一下,随即被闫安青的反应逗笑,“哈哈,闫公子你也太不禁逗,只是碰了个手背便这样,真不知道我们哪个才是女子。”
闫安青:“这,这……就算是男子,也该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才是。”
青梅:“闫公子,你可瞧好了这是什么地方,再说这话。”
在寻欢作乐的地方提及这话,就如同在和尚面前提及青楼一样荒诞。
“好了,好了。”青梅怕自己再逗下去,闫安青就要愤而离席了,“最近的胭脂阁中又出了新的胭脂,闫公子买上一份送给青梅,青梅便感激不尽了。”
闫安青:“这不是难事,在下下次来,定为青梅姑娘带来。”
“那胭脂的价格可不便宜,闫公子没关系吗?”青梅问道。
闫安青挽袖,身子坐直了,“无妨,家中还算小有积蓄,只是胭脂而已,不是难事。”
青梅:“原来闫公子还是富家公子啊。”
闫安青:“只是有些银两罢了,不算富家。”
“哦,那闫公子为何还要来京城考试?”
闫安青的手指动了一下,“这是家父希望的。”
青梅挑眉,“那现如今闫公子在这样的地方,就不怕荒废那些文绉绉的教本了吗?”
“这,”闫安青被噎了一下,“只是一夜而已,并不会影响在下的学业。”
“倒也是,毕竟闫公子也不像那些个人,天天都来,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这么多时间和银子。”
明月楼说是销金窟,这可一点都不假,没有银两,那可是连门都进不来,更别提楼里的酒与点心也都价值不菲,姑娘们更是一个比一个费银两。
说话间,在众人的欢呼中,星姬抱着木琴,又是那一身紫衣玉簪的出现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