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言对太子了解不多,仅仅知道他因酒后失德被安庆帝废,虽然不知做了什么事,但想也能猜的出,他绝不同眼前看着的这般温和无害,否则后来也不会也废太子的身份联合柱国将军围攻京城了。
心生警惕,路言便不再多言语,只能作应付的模样唯唯弱弱,太子唱了会独角戏没人配合,便觉得无趣,道了声自己要去看望母后,改日再叙旧。
两行人就此错开。
越走越远,夏宏才回头看了一眼,收回目光随意问道:“你说,二弟这是在做戏,还是真看上?”
身边的太监警惕开口:“怕是做戏成分较多,听说西南王新婚之夜,还是睡在书房的呢……”
夏宏一笑:“你没听见外面传的吧?我这个冷酷的二弟可是和王妃在大街上同乘一匹马呢,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他们的话本,当真是一对恩爱的……”
太监琢磨不透太子心思只能老实道:“那怎么说,西南王这是真看上这个庶子了?”
夏宏笑容收敛,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你何时见他这般模样,先前可没有听说他们认识,短短几日便能这般?”
太监额头冒汗不再接话。
好在夏宏也不在意,他背着手继续往前走:“不过这个庶子这般模样,老二会动心也不稀奇,换做是我……也不舍得冷落……”
太监大惊:“殿下!!!”
夏宏回头警告:“本宫有分寸,这事不用告知母后了。”
太监 擦擦额头的冷汗急忙道:“是。”
出了宫门又坐上来时的马车回王府。
马车上烧着暖炉,路言不多时便被烤的有点热,放下狐裘又觉得冷,瞥向身旁的夏柯,不着痕迹地往他身边靠,又把手伸过去,塞进他手上取暖嘟囔道:“有点冷。”
夏柯闻言握住他的手,细细给他暖着。
路言偷偷抿笑,求表扬一般开口问道:“王爷觉得我今日表现如何?”
夏柯看了他一眼:“很好。”
路言撇嘴,心说这人就是这么木那,自己费了这么大力气,也不知道多夸几句。
“哪里好了?”路言故意找茬。
夏柯果然顿了顿,半响才道:“哪哪都好。”
好到他听到这番话时,几乎要忍不住信以为真。
路言气闷,只觉得这人越来越像闷葫芦,说一句接一句,若不去问他,他便能一声不吭。但凡上一世俩人多说两句,也不至于走到那一步境地。
这世上这么会有这般笨的人,明明做了这么多事情,却什么也没说。
背地里暗暗叹气,路言看向这个默默不语的男人,他垂眸思索半刻,很快便有了主意,装作很委屈的模样可怜看着夏柯:“王爷不用敷衍我,若是我不做的不好,直说便的。”
“没有敷衍……”夏柯没有想到这才半刻这就委屈起来了,他的王妃侧着脸,眼睛向下垂着,无精打采的模样。
“你做的很好,太后和皇后都信了。”
“那你呢?”路言忽然质问道“你信吗?”
夏柯对上他的眼,心里便软了软,抬头为他将他碎发拢到耳后:“我信。”
不管是不是谎话,只要他说了,自己便信。
路言眼睛发亮,蹭了蹭他的 手心开心道:“那王爷说的话,我也当真了。”
“你说的,你不纳妾不和别的女子生孩子。”
“嗯。”夏柯不是个轻易许诺的人,既然说了便一定会做到。
路言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高兴,止不住的喜悦,他的眼睛极其好看,是夏柯这辈子见过最好的。
“这辈子,就我们两个人。”路言不自觉展开双臂抱着他,因为太激动,眼眶有泪,他嫌丢脸,将脸藏在夏柯怀里,郑重许诺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不会再让他一人走上那寒冷的位子,这一次,他会陪着他。
只要他不松手,自己定会相陪。
夏柯神情一瞬间恍惚,脑海中晃过一声稚嫩的声,那声音软糯道:“以后我陪着你呀。”
低头笑夏柯像许多年一般应下:“好。”
应下的同时,脑海闪过的却是放在路家的眼线传回来的消息。
三少爷与表少爷特别亲近……
表少爷给三少爷送了诗……
表少爷给三少爷送了书画……
表少爷要回家定亲,临走前 送了三少爷一块玉佩,三少爷收下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目光划过挂在路言腰间的那块从不离身的玉佩,夏柯眼神微沉,却不自觉将人抱紧。
不管他心里藏着谁,到如今,他只能是自己的了。
他所求不多,唯有这点虚无缥缈的温情,让他无法割舍,年少到成长,他都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目光不自觉被吸引着。
现在人终于在他怀里,他亲口说着会陪着自己一辈子。
即使知道那是谎话,明知他说完便会忘,他却不会再放开。
回到王府时,天色已经暗淡。
路言把手从夏柯温暖的手掌拿出,不情愿地披上狐裘,只是他低估了夜里的寒冷,一下马车还是禁不住的哆嗦。
倒是夏柯穿着那点衣服,就跟个没事的人一般。
嫉妒地看了他一眼,路言坏心眼将冰冷的手放在他的脖颈,夏柯一僵,接着无奈将他的手拿下放在手掌取暖道:“别闹,外头冷。”
路言瞥嘴,被他牵着往里走。
一行下人见状连忙垂下头,心里暗暗感叹道,敢这么戏弄王爷的,也就王妃一人了。
路言可不管这些,在马车上他已经自觉跟夏柯说开了,既然约定好一辈子过,他自然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加上夏柯这段时间的纵容,说话行事间也放肆起来。
而且在他看来,夏柯就是个木头,没什么吓人的。
两人回了房,因没在宫中用膳,便让下人准备了几个小菜摆在房中用膳后便去洗漱。
沐浴后路言才发现自己 两边膝盖和大腿上都乌青了,膝盖上是跪的,大腿则是自己掐的。
先前没觉得什么,这会便觉得痛到不能自我。
路言深吸一口气,泡了一会本想起来却不小心撞到青紫的地方,疼得一下抽泣。
试了一下还是痛的不行,路言只好红着脸叫了一声夏柯。
夏柯就在房中听到他的呼喊,脚步迟疑了一下才进去。
不自然移开自己的视线,夏柯走进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腿疼,起不来……”路言不好意思道,“你抱我出去……”
夏柯只觉得脑海的理智绷紧,手忙脚乱拿过旁边的衣袍。
利索将人抱起回了房。
将人塞在被子里暖着,夏柯几乎是落荒而逃。
穿着单薄的衣裳站在门口冷静,方才去吩咐来福送个小暖炉,再进去时路言伸出脑袋问道:“王爷做 什么去?”
“叫人再送个暖炉过来。”夏柯见他头发湿,又拿一块布巾帮他擦拭。
正说着,门口的来福便送了暖炉过来,夏柯将暖炉放在床边,让路言烘着头发,一边问道:“伤着哪了?”
路言将腿伸出来,指着乌青的地方撇嘴道:“膝盖,都青了。”
本来就乌青再撞了下,直接变成淤青了,看着吓人,夏柯轻轻碰了碰,他便忍不住喊疼。
夏柯眉头紧皱,愧疚地怜惜着,他放轻动作揉了揉:“淤青得揉开,我去拿药酒。”
路言看着都觉得疼,他以前没少受这种皮肉的苦头,那时候怕娘亲伤心,也不敢说只能自己忍着。
比现在这般的境况还不少,那时候他咬牙都坚持过来了,这会,却是忍不住。
夏柯拿着药酒进来,他耍赖把腿伸进被子里,闷声道:“不揉了,过几日便好了。”
“不揉明日会更严重”夏柯不赞同的皱眉,又心疼他,重话都不敢说,只能哄着道:“我轻些,不疼的。”
路言将信将疑,但是又怕明天受罪,只好伸出腿,可怜巴巴道:“那你轻些。”
夏柯“嗯”了一声,倒了药酒在手心搓热才揉在他的膝盖上。
他动作很轻,路言却哭着出声带着哭腔哭诉道:“你骗人……”
夏柯身体绷紧,彻底放轻力气,又见他眼眶红着,不太熟练地轻轻往他伤口吹着气,嘴里笨拙地哄着:“吹吹,痛痛飞飞……”
眼泪都出来的路言被他这么一下逗笑,嘟囔道:“我又不是三岁孩子,我娘以前也是这样哄我呢。”
“是吗?”夏柯一楞,低低地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跟娘学的……”
“什么?”路言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没什么。”夏柯摇摇头,紧皱的眉峰缓了一些,仍然轻轻吹着气:“再一会就好。”
注意力被分散,疼痛没那么明显了,路言垂眸看着夏柯轻柔缓慢的动作。
男人半跪着,神情十分认真,遮住了冷戾的眼睛,昏黄的光线下柔和了脸庞,一时间他竟然觉得这样的他很温柔。
路言越看越满意,这么好的一个人,以后就属于他了。
以前的自己怎么觉得他恐怖呢?
真是瞎了眼睛。
明明这个人,是这么的温柔。
头一回睡的这么晚,路言第二日醒来时还是迷糊的。
夜晚刚下过雪,外头白茫茫一片,冬日的阳光并不刺眼,淡淡的暖光照着。
外头伺候的来福听见动静推门进来问他是不是起身。
“什么时辰了?”路言看着天色问道。
“午时。”
“这么迟了?”路言惊讶,看向窗外,确实太阳挂的很高:“怎么不早些叫醒我?”
“王爷出门吩咐过”来福挤眉弄眼道:“说公子昨天累着了,让您多休息会。”
“……”
路言瞪他一眼才道:“备水,我要洗漱。”
来福嘿嘿笑了两声,下去准备。
路言起身,掀开裤腿看膝盖的淤青,淤青确实消了很大,药酒还是很有用的。
他正看着,来福端着水进来,见此情景,抽气惊声问道:“公子……你怎么伤成这样……”
问完又懊恼,心想自己怎么问了这么白痴的问题。
这能怎么,,还不是……
他心疼又担忧看着路言小心翼翼道:“要不要叫个大夫看看?”
他先前觉得谣言不可信,现在看来,也不是假的,看看自家公子的伤,若是张姨娘看到得心疼死。
“……”路言看他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板起脸严肃道:“闭嘴,没什么大碍,不许跟娘亲说这事。”
来福不情不愿撇了撇嘴,应了一声“哦”伺候他洗漱。
洗漱完,换好衣服,张智超便寻来,找他为的就是先前交代的两件事。
一件,府上的庄子铺子账目已经点清问他放哪。
二则青院的庄子已经修好,庄头还送了十个教好的丫鬟过来,问他如何安置。
“账目搬到王爷的书房,丫鬟们先教教规矩,等学好了再送到芙蓉院去。”
芙蓉院便是如今张氏跟路慈如今住的院子。
张智超连声应是。
路言又问:“余玉母子可安好?”
张智超回道:“胡大夫开的药按时吃,余夫人的脸色看起来好很多了,余公子倒是来了两次,只不过您不在府上,他还跟老奴讨教事做,只是到底想着是您的贵客,老奴便没有贸然安排。”
从青院带人回来后,路言便把余玉母子安置在客院,又请了胡君去诊治,只是后来忙着庄子,又进宫,中间就照看过一次,其余都是张智超管家在看。
他想了想,便道:“我过去看看。”
路言去了客院,却不想在这见到意想不到的人。
“娘,慈儿,你们怎么在这?”
路言踏入院子,就见张氏跟路慈和余氏三人正坐在走廊下处着,三个女人坐在一起,绣花。就是余母拿着针线的动作不太娴熟。
三人起身迎他,张氏当先道:“我闲着就过来坐坐,倒是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寻余玉。”路言看向余母:“伯母身体可好些了?”
余母连连摆手,用着不太熟练的京城口音道:“我叫洪芙,少爷叫我名字就好。”
路言笑着摇摇头,虽然说帮了余玉母子一把,却没有打算把人放在王府做下人,余玉绝非池中之物。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最好,如果他这里庙小容不下余玉了,让余玉去帮夏柯,也不算肥水流外日田。
因此他一开始便对余玉母子以礼相待。
余母见他不愿,也没再说什么只道:“玉儿在后头读书,我去叫他来。”
“我去寻他就好。”路言也不愿 打搅她们的兴致,自己抬脚去后面找余玉。
余玉果然在看书,路言到了门口他才反应过来,急忙放下手中的书行礼拜见。
“以后不用这么多虚礼。”路言无奈道:“听张管家说你先前去寻我了?”
余玉闻言起身道:“是,少爷为家母请了大夫,又给了安身之所,余玉整日无所事事,实在是心中难安。”
路言笑道:“这不就有事让你做了么。”
余玉面露喜色:“少爷只管吩咐就行。”
路言道:“可会算账?”
余玉实话道:“会。”
“那便好。”路言本来以为他不会,还准备请个账房先生教他来着,现下听他说会,倒省了些事,便道:“那你明日一早来正院寻我,与我一同看账本。”
说完正事,两人便一同出去,到了前头院子,就看见张氏正侧着身子温声指点 着余母绣花的技巧,余母虽然看着较弱,但是精神还是不错的,配合着张氏的指点绣着。
而路慈则在一旁笑着,气氛和乐。
余玉脚步顿住,看了好一会才低低道:“我许久没有看见过母亲这么高兴了。”
从他十岁之后,父亲忽然失踪,母亲便带着他来京城寻找,便没有展过笑颜,寻副前途迷茫,或心知如此,又重病缠身不愿拖累他,她一心存思,连话都少说。
路言不知他经历些什么,但是这种心情多少有过体会,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日后会更好的。”
余玉朝他笑了笑,迈出步子,叫了一声娘亲。
路言陪着在院子坐了会,才随着张氏回了芙蓉院,路上都是张氏在说着话,路慈跟路言则在一旁静静听。
回了芙蓉院,路慈去放好绣花,张氏打发外头的下人,才拉着路言低声道:“你和王爷……可还好?”
路言一时不解其中的意思,不解道:“好啊,有什么不好的?”
张氏拍了他一下 ,急道:“娘是问你那方面……”
到底是儿子的事情,本不该问的,但是她心中藏着事,不问清楚又不放心。
路言脸皮薄,脸一下就红了,也不好意思说他们至今还未圆房,就嘟囔道:“娘你忽然问这个干什么……”
张氏着急:“你们没什么异常吧……”
“异常?”路言一懵:“能有什么吗?”
张氏打量着他的表情,见他实在是满脸疑惑才放下心:“没什么,就是娘听外面的传言吓人,怕你受了委屈不跟娘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