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言心里一沉，听着他继续道：“你们新婚燕尔，母后也不愿讨人嫌给你们闺中塞人，只是柯儿性情急躁，你作为王妃，该劝都要劝着些，不能凭着他的胡来，总得有个继承的……”
路言垂眸，飞快思考着她这番话的意图，很快便有了对策。
他忽然起身，结结实实跪在地上磕头：“请皇祖母，母后治罪，言儿不能从命！”
“这孩子……”皇后一惊连忙叫人扶他起来。
路言却倔强跪着不肯起来，昂起来看着她坚定道：“言儿早已与王爷有了白首之约，此生此世，只愿二人相守，白头不离。”
路言说完之后，内殿一阵寂静，两侧的宫人都恨不得把脑袋垂道胸口，塞住耳朵。
“胡闹！”太后不轻不重拍了拍桌子，发出一声闷响。
皇后也面露难色，看着路言的神色，仿佛一个真正为人的慈母劝道：“你们新婚热情不想纳人的心思，母后能理解，只是言儿你终归是个男子，而柯儿总得有自己的血脉，若是不喜欢，母后挑个人送过去，等生下孩子再送人走，也不会有妨碍的。”
“你们觉得如何？”虽然说的是“你们”皇后的目光却是看着路言。
路言对上他恳切关怀的目光，藏在袖中的手狠狠才大腿上一掐，眼睛蓦然红了，眼泪在眼眶打着转，连声音都哽咽起来：“不是这样的……王爷答应过我的……”
他转身看着夏柯：“王爷答应过我，会待我一辈子好，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原来王爷是骗言儿的吗？王爷也想纳妾，也想别的女人为你生孩子吗？”
他就这么看着挺直跪在地上，带着决然质问着夏柯，任谁都不会错认他的情愫，分明是个情深根种的可怜人。
皇后还想劝说几句，见状又闭了嘴，目光看向夏柯。
夏柯目光凝住，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似被他一声声质问楞住般，片刻后才起身将人扶起来沉声道：“没有骗你。”
“不会纳妾，也不会与其他女子……生孩子。”
他的声音极沉，几乎是一字一句从喉咙蹦出来一般，皇后与上首的太好交换眼神，而后飞快掩饰情绪，只略声责备道：“柯儿你怎么也跟着胡闹，你虽不是本宫所生，但也本宫一手带大，你若是连个血脉都不肯留下，如何对得起你早去的生母？”
听到她提起生母，夏柯眼神微闪，紧接着垂下头，收敛情绪：“儿臣。。知错，只是，儿臣确实不喜女子。”
“你……唉……”皇后还想说什么，见他们仿佛被棒打 鸳鸯，又沉声叹气：“罢了，孩子大了，本宫管不住 了……”
太后撩起眼皮，缓缓道：“你不喜女子也罢了，只是孩子无论都得有，自己生不了，过继一个免得外头说闲话，你是嫌外面的流言蜚语还不够吗？”
夏柯面色不变，只跪在路言身侧：“请皇祖母恕罪，等再过几年，若有合适，孙儿便过继一个。”
“也好，叫皇后帮你留意吧。”太后摆手：“哀家乏了。你们去皇后宫中坐坐吧……”
“是。”
从坤宁宫出来，路言长长舒了口气，趁着皇后正背着他们，悄悄朝着夏柯眨眨眼，他刚哭过，眼眶还是红红的，此刻做出这幅表情，既是可怜又俏皮。
夏柯忽而想起先前那番质问哭诉，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无奈。
若不是他清楚记得自己从未说过那般说话，几乎都要觉着自己是个负心汉了。
可真是个小骗子。
两人心思都在片刻，很快皇后便从坤宁宫出来带着他们往自己宫中去。
皇后居住凤宫，俩人在凤宫陪着皇后用了膳，又闲叙许久，做足了母子情深的模样，才得以从风宫出来。
在内殿坐了半响，路言觉得有些闷，两人便没有坐轿子，慢吞吞往宫门走。
早上刚落过雪，此刻青石砖上却是干干净净，唯有屋顶上的白枝积着白色的雪。
路言努力神脖子往后看，却只看到雪白的屋顶，分不清哪个才是风华宫。
上一世，他便是住在风华宫。
那是夏柯登基，不顾朝臣反对，仍然坚持封他为后，他却没有半分欢喜，只觉得惶恐。恨不得躲在角落，让夏柯跟大臣注意不到他，好安心过自己的生活，所以指着偌大的皇宫让他选宫殿时，他没有选皇后居住的风宫，而是选了最偏僻的风华宫。
但是奇怪的是，夏柯没有生气，甚至隐约有些高兴，从那以后，他便住在风华宫，直到死去。
可惜离着风华宫实在是太远，路言努力了半响也没有见到，只能气馁叹气侧脸随意问夏柯道：“王爷以前住哪个宫殿？”
夏柯似乎没有想到他问这个问题，目光诧异，默默了会指着左边的宫殿其中一个道：“住在那，母亲去世之前，我和母亲住在风华宫。”
后来母亲没 ，他独自在风华宫住了许久，而后被皇后接到了风宫。
“风华宫？”路言震惊地看着他。
夏柯看他：“怎么？”
夏柯回过神，急忙摇头掩饰自己的失态，目光随着他指着的地方看去，果然看见那熟悉的屋檐，因为隔得太远，已经看不见牌匾上的字，可录音却能清楚回忆起那三字的起承转合。
难怪……难怪上一世夏柯见他选择了风华宫却不生气。
原来那是他和母亲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路言心里微酸，只觉得自己错过的太多，竟然没有一次好好看过身侧的这个人。
夏柯不知他他所想，只是敏感觉着他情绪低落，犹豫了下，还是上前捂着他的手道：“走吧，天要黑了。”
路言被他握住，感受指尖的凉意满满被驱散，抬头正想说什么，，却听到温和的声音传来：“外面所传果然不虚，二弟跟王妃感情果然很好，真是羡煞旁人。”
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俊朗的少年缓缓走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宫人，随和笑道：“是不是打扰到你们观赏的兴致了？”
夏柯微微点头示意：“皇兄。”路言也跟着行礼喊了声：“皇兄。”
太子夏宏是个很温和的人，他似乎习惯了夏柯的闷葫芦性格，一个人谈笑风生，连带着关怀路言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