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言迟疑:“……可是这样会不会落下话柄?”
夏柯嘴角瞥了瞥,神色微冷:“我的把柄越多,名声越差,他们越开心。”
路言微楞,想起了外头传的离谱的谣言,随即了然。
一个手握重兵的王爷,却没有任何母族依靠,不得帝心,又注定失去资格,若是成了京城的英雄,那等着他的便的数不尽的明抢暗箭。
头一个容不下他的人,便是坐在帝位上的安庆帝。
唯有像现在这般,名声狼藉,又有残暴之名,不得民心,安庆帝才敢把兵权交给他,让他帮自己镇守着陵城。
这便是宫内想要的结果,也是朝堂各派想看到的结果。
路言抬眼凝视着他,男人坐直挺背,只是静静坐在那,便觉得如大山一般可靠,仿佛无数的重担也压垮不了他。
但是路却亲眼看过他被压垮的模样。
他敛目收起情绪,忽然明白了昔日的帝王的寂寥。上一世,他明明有胜算,却选择了打开城门归降,明明还有一线生机,却选择在风华宫自裁而亡,那是的他,是厌倦了吧。
独自镇守着这京城江山,却被万民捶骂,无人理解,就连本该与他最亲近的自己,也视他为洪水猛兽,畏惧逃避,所以最后,他选择了放下。
既然江山守不住,便不守,既然他们叫他暴君,他便做个暴君。
天下人尽负他,他便负尽天下人。
到最后,子然而来,寂寥而去。
路言轻叹一口气,压下鼻子的酸楚,忽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从身后抱着他,双手轻轻附上他的背微微道:“可是我不想听他们说你的坏话,你明明……这么好。”
夏柯呼吸一峙,良久才缓缓开口:“你不想听,便不许他们说。”
说话还是一贯的霸道,路言却觉得这男人冷硬的面容都变得可爱起来,蹭了蹭:“嗯,所以这次入宫,我一定好好表现,不能给你丢脸。”
夏柯心脏微热,手指微蜷,低声道:“不会丢脸。”
“所以还是把嬷嬷叫来,至少规矩上不能出错。”路言放开他提议道。
路言退开一步,夏柯恍然失落道:“好,听你的。”
腊月初八,路言便随着夏柯进了宫。
这一日路言早早便起了,入宫的礼服早早准备好在一旁,因他是男子,也不用女主那般的首饰装扮,因此只换上了简洁的礼服。
夏柯也换上了亲王礼服,礼服上的花纹与他一般,只是夏柯的是黑色,他的红色,一人高大,一个娇小,本是两种不同的气质,站在一起却意外的契合。
就连站在一旁的来福都小声感叹道:“这么看着,王爷跟公子真是般配。”
路言悄悄抿下唇边的笑意,夏柯却瞥了一眼来福,虽然没有说什么,表情却是十分柔和。
两人收拾妥当,便一同出门。
出门时外头还飘着鹅毛大雪,车发驾着马车过来,车上的暖炉才烧上不久,夏柯仍然冷飕飕的,夏柯刚掀开帘子,便又退了出来,叫张智超去库房把他的狐裘披风拿来。
狐裘披风是他在陵城猎到的罕见银狐制成,底色雪白,毛毛却是银灰色,在亮光下散发着银光,因他习武耐寒,一直收在库房里,这个时候正好给路言用。
张智超捧着披风过来,夏柯接过抖开,仔细披在路言的身上。
路言确实有些冷,这礼服虽然有些层叠十分繁琐,却不保暖,此时他的手指都是冷的,夏柯把披风给他披上,才隔绝外面的寒风。
将系带系好,夏柯才道:“上去吧。”
路言朝着他笑了笑,踩着凳子上了马车,夏柯今日不骑马,也陪着他做马车,路言裹着厚实的狐裘,双手有夏柯捂着保暖,马车缓缓往宫中走去。
过了两道门,到了内宫门便要下马车换乘软轿进去,两人分别上了轿子,由着宫人抬着,一人一后往太后的坤宁宫方向走。
没了火炉,路言搓了搓手,往手心哈气,掀开帘子往外看。
皇宫跟他记忆中还是这般模样,只是尚没有记忆的那股死气沉沉,因为快到了新年,宫中要设宴,宫内的太监宫女都在清扫装扮,一路上都能见着忙碌的宫人们。
软轿摇晃了许久才到了坤宁宫。
路言下了轿子
重新整理了衣裳,将胡裘外袍脱下给伺候的宫女,才跟夏柯一同进了坤宁宫。
内殿烧着地笼,进来便是一阵暖意的热风吹来,路言目不斜视随着夏柯进门拜见。
“赐座。”太后缓缓抬手,便有宫女搬来椅子,让夏柯跟路言坐下,路言这才看清太后跟皇后的面容。
太后将近六十,看着却似五十出头,面容慈祥,看着十分平近和蔼,皇后坐在太后下首,五官明媚,纤体婀娜,此刻更笑盈盈看着路言道:“前些日子,料着你们新婚,也没讨他嫌招你入宫,正好今日进了宫,便将先前准备的赏赐一并给了也免得你们说我这做母后的偏心,偏疼太子妃。”
太后不咸不淡扫了一眼路言,并未开口。
“宿主,小心这两个人!要有防范。”
这玩意不用提醒的。姐妹。
当即跪在地上装作惶恐道:“路言不敢,太子妃身份尊贵,又是长嫂,母后疼爱也是应该的,路言跟王爷并无怨言。”
“话虽如此,但毕竟都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一碗水得端平,也舍不得委屈那一个”皇后笑着示意身侧的宫女将赏赐拿上来:“看看喜不喜欢。”
路言赶忙站起来谢恩,宫女端来的托盘上摆着玉佩书画等赏赐,俱是男子合用的。
收下赏赐,路言重新坐下,就听皇后又道:“本宫膝下就太子跟柯儿这两个孩子,太子早早成婚,孩子都会走路了,现在就柯儿我放不下了,如今他成婚,也是时候开枝散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