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之秋能言善辩,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明明是路袁心怀不轨,调戏路言,到他嘴里便成了兄弟间的玩笑话语。
他看向路言,刻意放低声音透着一股威严:“路言,你堂哥的性子你也知道,他幼时照顾你最多,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是人不坏,你也不忍因为一句玩笑话就断了你堂哥的性命吧?”
路言身体颤了颤,从夏柯怀中露出脸来,脸色惨白,眼珠漆黑无神:“父亲希望我放过他?”
路之秋脸皮抽了抽声音却徐徐诱之:“路袁待你不薄。”
“原来你都知道?”路言却突然笑了笑,恨意满满,咬牙切齿道:“原来,你早知道。”
路袁曾经很长的一段时间,是路言的噩梦。
路言自小长得好看,幼时五官尚未长开,更有一种雌雄难辨的美,那时候几个姐妹都嫉妒他长得比自己好看,其他兄弟则嫌弃他长得像女孩子。路言两边不讨喜,个个都爱欺负他。很长的一段时间,路言的童年都是暗黑无光,唯一伸过援手的便是堂哥路袁。
路袁是二房独子,生下来便受尽宠爱,他比路言大五岁,路言十二岁之时,路袁已然是个十六七岁的少牛,安家除了长房嫡子安衡,就数他年纪最大,也最受老太太的宠。
在他教训其他弟弟妹妹,解救了路言之时,路言是真心敬重这个哥哥的,路袁那时候对他很好,会教训其他弟弟妹妹不让他受欺负,会给他准备好看的衣裳,好吃的糕点。
如果不是在他十二岁生辰,路袁试图对他那般,一切都是美好的。
路言还记得那时候,他生辰是二月十五,正是春分前后,路家上下张罗着踏青跟春日宴,却没有人记得三少爷是在这一天出生,路言吃了母亲给他做的长寿面,正要出门给母亲抓药,就遇见了路袁。
路袁那日笑的格外喜人,路言甚至还记得他说的每个词语。
他说;“三弟,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给你准备了生辰礼,要不要去看看?”
天真的路言去了,不想被他骗去了无人的厢房里,那时候的路袁仿佛变了个人,嘴上说着爱慕,眼神却透露着邪性,试图诱哄他就范。
路言虽然天真,却也不笨,当即拿起灶台狠狠砸了他的头,趁着他痛之际跑了出来,恰逢有下人经过,他才逃过一劫。
只是此后,路袁便撕下伪装,不仅仅不再维护他,甚至挑唆其他兄妹欺负路言为乐,每次单独见面,更恨不得生吞剥了他。
路言变得比之前更难过,不仅要应付四方的恶意,还要费尽心思躲着路袁。
知道路袁十八岁定了亲,路言的生活才好了些,也刻意地忘却那些事情。
只是他一直以为除了自己跟路袁,府里没有人知道这事情。
却不想路之秋原来都知晓的,他既然能知道路袁对他的好,又怎会不知路袁对他的恶?这当中的转变缘由,作为一家之主,他怎会不知道?
他当时 又俱有怕,又怕母亲担心,只能抱着希望去找了路之秋,路之秋却听都没听,直接让他回房。
路言当初只以为他不喜自己,直到现在才明白,他其实都知道,他只是不想为了不喜的庶子和二房说,才装着不闻不问。
恨到深处,便只剩迷茫,看着路之秋微变的面色,路言此刻竟然笑的出来,“你让我放了他?路袁要是死了,你说二叔二审会是什么反应?”
他的声音又轻又飘,夏柯担心地握住他的手,沉沉叫了一声。
“你想做什么?”路之秋见他神情,不由皱眉,语气软了下来:“杀他对你没有好处,不如先送你堂哥看大夫,之后你要怎么处置,都随你。”
路言冷笑:“你还真当我是三岁小孩那般好骗呢?”
他说完拔出匕首,缓缓走向昏死过去的路袁。
“言言”夏柯看出他的意图,抬手拉住他。
路言转头看着他,眼神空茫一片,整个人呆呆的,没有精神,夏柯心头一揪,手掌在他侧脸轻抚,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还有我在,不要脏了你的手。”
手掌下移,夏柯重重在他肩膀按了按,半强硬从他手中拿出匕首扔向草丛,方提着金枪走向路袁。
“王爷!”路之秋下意识阻止,却被他扫过来的眼神吓住,一时间顿了脚步。
“丞相放心,我自会留他性命。”夏柯阴鸷一笑,拿着金枪又断了路袁的一条腿。
昏死过去的路袁再次被剧烈的疼痛硬生生痛醒,捂着裤脚凄惨着,然后两眼一翻,再次昏过去。
夏柯收回金枪,看向表情难看至极的路之秋,隐含威胁道:“命我留下了,剩下的交给丞相了,想来丞相也不愿跟我去跟陛下对质吧?”
路之秋自知此事是陆袁行事不端落下了把柄,更何况这种丑事闹出来,路家百年清誉都毁于一旦。对夏柯的威胁,他只能咬牙认下。
他看向草丛里的路袁,只能草草向两人一拱手,急忙叫人过来抬人。
没了外人,夏柯才怜惜地摸摸路言的脸颊,叹息道:“你怎么这么傻,你就这么杀他,也出不了气,便宜了他,”
“我教你怎么出气,”夏柯轻触他泛红的眼角:“绝对不让路袁活过三天,还让路之秋不得安生,你信我,好不好?”
路言抬头看他,眼眶渐渐红了,只是他倔强地咬牙不出声,紧紧绷着。
夏柯一叹,将他按在自己肩上,有力的手掌在他背上轻抚:“想哭便哭吧。我不笑话你。”
路言张开嘴,大口呼吸,只是眼眶的泪水落下来,浸湿了夏柯的肩膀,夏柯一下一下在他背上轻轻拍,动作虽生疏,却极为温柔。
在他怀里无声的哭了好一会,路言才吸着鼻子退开半步哑着声道:“谢谢。”
夏柯轻轻揉着他微红的眼皮:“跟我不用说谢字。”
隐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夏柯低头看他一眼,想来他也不愿被看到这幅狼狈的模样,开口询问道:“先回去?”
路言摇摇头:“先去见见娘亲,她会担心我。”
没有理会随后到的人,两人从另一侧离开,路言眼睛还红肿着,没有立即往张姨娘的院子去,而是带着夏柯去了另一侧少有人观赏的观景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