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唇相触。
如同雨滴落入泥地、闪电耀亮天际的刹那,于龙七而言却似半生漫长。仿若他的半生就为了这一刹那,天地辰光全然静止的刹那。
她的唇香香暧暧,如五月茉莉和暧初开,馨香满怀。她的唇清清甜甜,仿若炎炎夏日深井浸过西瓜。她的唇柔软温热,丝丝麻麻如电滚过他四肢百骸。
心漏跳了半拍。
她的脸红透了。似一只蒸熟的螃蟹,红透了耳根儿,直熟至脖颈。
心漏跳了一拍。
她双眸圆睁,黝黑晶亮的眸中复杂得翻江倒海,羞涩、懵懂、惊诧,嗔怒……
刹那间,献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龙七推开。又是哐得一声,龙七撞上岩壁,心尖儿揪紧、眼前瞬时一黑。
“你……你不要乱来。”献玉脑中一片空白,心口雷动如鼓,结结巴巴地放出狠话,“别忘了……十个你……你也打不过我!”
靠着岩壁的龙七没有回答。
“别以为不说话就能混过去!”虽说她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这个吻,但并不意味着随便放过他。
半晌,龙七还是静默无声。
“龙七?”搞什么?心底直犯嘀咕,狐疑地戳了戳龙七。
龙七歪歪斜斜地倒在她身上,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无可奈何地扶着。瞥见他脸色苍白、唇色暗淡,惊得忙去探鼻息,还好,气息还在。忆起他在闪电号上亦曾如此,立时从他怀中摸出小瓷瓶,给他喂下一粒清心丸。
亲一下就晕过去,究竟是哪门子路数,只怕古往今来都未曾听过。
无奈地仰天长叹,妈祖娘娘、三清大仙各位神仙真真儿眷顾,此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事,尽让她得了。别的且不论,一会儿回白云观如何跟众人交待?
“龙七,醒醒!”摇摇他,急声唤道,“七爷!郑文龙!醒醒!”
是何情况?
上回服下药便没事,此番为何不行?着实令她费解,忽然,瞟见他衣领处点点鲜红,伸手摸去指尖湿黏,是血。
糟糕!脑后撞伤了。方才推开他时也不知使了多少内力,如此不堪打,唉,自认倒霉,撕下裙边,三两下将伤处草草包扎,万幸的是伤口不大。
大雨说停就停,不消须臾山中云开雾散。黄槿枝头的仓庚鸟抖了抖羽毛,雨珠滴哒纷落,仓庚宛转而鸣。
爬上鹰嘴岩扯来几根藤曼,将龙七缚在背上,往白云观而去。
大雨过后山路湿滑,饶是她武艺非凡脚底生钉,背着龙七也滚落了两回。山风阵阵,带来清凉之气将暑热消弥,却消不去她一身瀑汗。
还未至白云观山门,梁保芳信等人已迎了上来。她顾不得满身泥浆汗水,吩咐道:“速速传书哑伯前来医治。”
哑伯来得快,天将擦黑时,梁保已将他与彩娘迎入白云观山门。
东殿的厢房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哑伯切完脉,仔细诊视完龙七身上之伤,吹胡子瞪眼睛地朝她比划着手势,见她茫然,略通手语的彩娘代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七爷上山久久未归,姑娘去寻。遇着大雨七爷撞到石头晕了过去,姑娘舍命背回来的。”芳信应道,下午姑娘就是这么说的,虽然说得七零八碎,总归是这么个意思。
“如何会撞上石头?”
她低眉顺眼,硬着头皮,“下雨……七爷……七爷不小心。”要她将事情原原本本地道出,实在无从启齿。
彩娘见献玉面色微红、神态有异,若有所思地看在眼里。如实代言哑伯手语,“七爷脑后擦伤,背后撞破些皮肉,并无大碍。芳信去煎一服甘泉汤,松月备些金创药来。其余人等都散了。”
听得此言,梁保等人这才面色松驰地鱼贯而出。
她长吁一口气,高悬的心缓缓落定。瞅着众人散尽,焦虑地低声相求,“快替我瞧瞧,这几日不适得紧。”
见献玉不走,以为要道出龙七晕迷原委,不想竟说得她自身,这让哑伯颇感意外,难道是他误诊?一面思量,一面细细诊脉,探得脉象平和。再端详眼舌,亦无异样,大怒着比划,“你玩老夫呢?”甩袖而去。
老头气什么?患上绝症了?眨巴着眼睛摸不着头脑。
“何处不适?”彩娘柔声相问。
她将近段时日身体发肤不受控之怪状滔滔不绝地如实相告,彩娘越听越是唇角含笑,眉间带春。
“很好笑?”她不快地噘起小嘴,背过身去,“本姑娘都快要死啦,你还笑?”
彩娘强忍住笑意,收声敛色,“可记得从何时发作?”
她掐着手指头算算, “喝完哑伯开的药方子。”
嗯,也就是七爷守了几个日夜之后,彩娘心下渐明,正色道,“是否只对一人发作?”
她又惊又怕,点头如小鸡啄米。病得这么严重?连彩娘都能看出来?完了完了,要死了,她还不能死啊……
“哎呀,可不得了。”彩娘明眸一转,语调戏虐又庄重,“染上这个病,能否医好真真是看造化。少则半日,多则数十年。”
“何病?”
彩娘起身瞧了一眼床上昏迷的龙七,再看看手足无措的献玉,轻声浅笑,“此病名曰情窦初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