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哈！清澈吼声整齐划一，铿锵有力。
妈祖庙前空旷的广场上，狼营排成三列，跟随着献玉的一招一式，全神贯注地挥动铁剑。
阿荷的头发汗湿，散乱地黏住脸颊，她顾不得擦拭，生怕错过献玉挥剑的每一瞬。先前不知，女子可以强大如斯。这一年多，献玉视她们如亲人，似姐妹。在她眼里，献玉是神，她要努力接近她，慢慢变成她。她再也不想和阿菊一样，任人欺凌，死得像只蚂蚁。
“今日早课，到此为止。”七星剑寒芒闪过，献玉回剑入鞘，朝松月道，“你的功课要快些，得闲再单教你。”
“是！”松月高声应道。
啪！啪！啪！在远处看了好一会儿的徐长风击掌赞道，“后生可畏！女子可敬！”步履潇洒地行至献玉身前，笑意融融地朝众姑娘，“诸位小妹英姿勃勃，大有穆氏遗风。长风倾慕得很，不知哪位小妹肯赏脸赐教？”
虽已是冲锋陷阵的铁卫军，终还是未见过多少世面的小姑娘。陡然被着意修饰一新的风流公子赞许，便都羞怯地红了脸，阿荷阿梅俱捏着袖角低头不语，移了几步躲至松月身后。
松月对他屠村的传闻心有余忌，对他接风宴上有意无意的示好，也颇为不惯，此刻自然不接他的茬。
“小妹们习武，不过是强身健体罢了，徐少主莫要笑话。” 献玉瞧出几分古怪，挥了挥手，姑娘们散去。
关半仙在妈祖庙后面的墙角目堵这一切，满意地捊了捊长须。不枉他今儿个一大早入寨，本想寻着松月打听打听，昨日接风宴上有何不寻常之事。
不曾想，她们更早，天刚蒙蒙亮便在此练剑，他只得寻了个不起眼的墙角坐下，许是昨夜猜度接风宴之事误了觉，不多久便眯合上眼，直至被徐长风的掌声吵醒。
关半仙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起身一步一顿地行去，望着徐长风簇新华丽的长衫，心底快活，让你出手阔绰，让你投其所好，马屁没拍着，臭屁喷一脸，活该。
“玉姑娘调教出来的人，定然不会差。”徐长风丝毫不受冷场影响，依旧笑颜舒展，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漫天朝霞，身子朝献玉靠了过去，几乎挨着她的肩膀，含了深情的笑意，“天公作美，长风十分盼望今日蝎尾湾一游。”
骤然靠近的徐长风，令献玉有些不适，刚要退开两步，一只大手抓向她的手腕，不及看清来人，脚下轻移，反手一扭将来人擒住。
身法之快，不过眨眼间。用力之猛，险些让来人摔倒。
“轻点，轻点。”关半仙白眉拧成一线，痛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她忙松开手，惊讶地道，“怎是半仙？”
关半仙揉着快掰折了的手腕，狠瞪了献玉一眼，还不是着急将你从徐长风身边拉开，还不是为了你少给这风流小子占便宜。可惜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愣是闷得喘不气。
瞥见徐长风挂着看好戏似的笑意，关半仙的眼瞳闪现怒火，声如枯木，“本仙常游于蝎尾湾一带，何处看景、何处泊舟，早已驾轻就熟。今日之行，本仙陪你。”
“这……”徐长风心底纵有一万个不情愿，依然和颜悦色，“得老先生作陪，长风何其有幸。只怕旅途辛苦，累着老先生，便是长风罪过。”
关半仙这两日莫名其妙的反复无常，确令献玉挂怀，上前拉住关半仙的手，甚是关怀，“半仙真的大好了？”
隔着一层人皮，关半仙依然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和暖如春。
她的眼眸犹如一粒小宝石，轻盈灵动，似乎能洞穿他的心。一股暧流钻入心房，心口静静地、重重地，怦然跳动，全身上下洋溢着淡淡地喜悦，甚至让他忘了要将手抽走。
“有难言之隐？”献玉见他心思沉重。
“哪里的话。”关半仙神思归位地抽开手，佯装薄嗔，“你呀，近日太过操劳，且歇着罢。”转头望着徐长风，故意炫耀，“姑娘孝顺，与本仙常以爷孙处之。本仙替她陪你出游，亦不算怠慢。”
“那自然是，长风求之不得。”徐长风见二人酷似爷孙情深，遂改了主意，或许拢络老头子比小姑娘要容易些。她身边的松月视他如洪水猛兽，着实无从下手。
游船飘荡在蝎尾湾的海面上，水手们漫无目的地划浆。
关半仙在舱中的靠椅上歪着，轻啜了一口清茶。徐长风接过茶杯还不及放下，关半仙又指了指木几上葡萄，徐长风朝贴身小厮阿烈使了个眼色，阿烈忙呈至关半仙手边。
关半仙将葡萄置于掌心，翻来覆去地转圈儿，玩弄着好一会儿，才忆起什么似的，“我家姑娘好养活，什么都吃。”才不会告诉你她最爱艇仔粥、荔枝酒。
“姑娘有何厌弃之物？”徐长风又问。
“待本仙思量思量。”
……
日影寸寸，愈发斜长。
徐长风思量着，老头子虽变着法子折腾，却也算有问必答了。
据他推测，老头子似乎也未骗他。
献姑娘厌弃背信弃义之人，是必然。穿戴并不讲究，亦是事实。至于她为何中意高高瘦瘦，长相硬朗、不通武艺的专情男子，着实令他费解。在老头子眼里，他是既矮又胖，长相太娘，还有七房小妾，便是自废武功，姑娘亦不会看上他。
这话忒刻薄，阿烈勃然大怒，若非他喝止，险些要将老头子扔下海。
直至夜幕垂下，游船才缓缓在码头靠泊。水手系着缆绳，徐长风率先跳至浮木桥，待关半仙下船时忙上前扶着，神态恭谨，“老先生小心脚下。”
关半仙几不可闻地唔了一声，捊着长须大摇大摆地朝家行去。待他走远，阿烈忿忿不平地道：“好无礼的糟老头子，少主何苦受他奚落。”
徐长风摇着纸扇，谆谆教诲，“言语缜密，进退有度。举手投足，非同凡响。献姑娘身边的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他的提点至关重要。”
要成为她中意之人，别的暂且不论，专情之事，却可行之，明儿个回了茂名，便将众小妾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