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友谊地久天长,我们都是你的伴娘
七朗2020-02-11 18:3122,696

  1.寻找世上唯一契合的灵魂

  我时常在想,如果大学我没有遇见张默淏和贾冰,我的生活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依然是人群里的大多数,普通到不能再普通,朝九晚五,在城市底下、在拥挤的地铁里穿梭,慢慢发福,渐渐不再热爱运动,日复一日,循规蹈矩,把旁人的生活当作坐标,娶妻生子,彻底没了脾气,直到午夜梦回想起自己年少未完成的梦想,几杯酒精下肚,老泪纵横?但因为认识了他们,等红灯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地笑;喝醉酒后可以你追我赶地跑,在撑不住快要窒息的时候,掏出手机还有他们发来的沙雕表情包。因为他们的存在,我的生活变得五颜六色,内心也不再是自怨自艾,每一天都充满了斗志和能量。

  托了他们的福,我见了很多自己不曾想过的世面,正如此时此刻,我被贾冰拖着来到了大型婚礼博览会的现场。我原来只是在电梯里看过这个广告,“团购婚礼、幸福加倍”,我在电梯里差点笑出声,婚礼也能团购,新郎能不能共享啊?

  等我真的踏进婚博会的大门,我彻底被热烈的氛围从头到尾感染了。所谓婚博会,其实就是全国超大型婚礼集市,百家婚庆公司聚集于此,提供全套的婚庆服务。如果有预备结婚的朋友,一定要来这里看看,有单打独斗的,有全家出动的,有心满意足的,也有一言不合当场闹分手的,幸运的没准还能捡个新郎或新娘。因为是在体育场里举办的,所以场地非常非常大,我俩从头走到尾,我手里被塞满了宣传单和各种赠品,喜糖、毛绒玩具、鲜花等。我看着宣传单上的指南地图,好家伙,我这简直是万里长征的开头。这不行,这要是全逛下来,我这条命今天可能就搭在这儿了。我坐在更衣室门口,一手用宣传单不停扇风,一手擦汗,这儿人多又没有空调,能坚持一套又一套换婚纱的姑娘都是真的有诚意结婚的。

  相比之下,贾冰要结婚显得不够有诚意,简直太有她的个人色彩,也难怪,她的整个人生都是乌龙。上周贾冰过生日,这姐们儿把自己生日忘得一干二净。我也是只记得大概就在这几天,还好张默淏这个双鱼座细心,朋友生日张默淏都用手机记事本记下,并且准时送出生日祝福,把人家感动了一把,顺便自己也被感动了,双鱼男就是这么浪漫,天生的。张默淏命令我组织大家到一家私房菜给贾冰庆祝,贾冰以为单纯蹭饭,压根儿没多想。

  服务员可能是看张默淏长得帅,殷勤地跑前跑后,不一会儿一桌子菜都上齐了,隔壁桌的人嗓子都喊哑了也不见一份咸菜。饭桌上张默淏的手机不停振动,震得我脑袋疼。一开始我还好奇,他平常工作没这么忙,趁着他没注意瞥了一眼,一看备注立马明白了,是在和李澜妃发微信,我就没好意思多看。

  “我说你能不能不看手机了,主席也得与民同乐啊。”贾冰实在忍不住了,向张默淏抱怨。

  张默淏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我这不是怕我动筷你不够吃嘛。”

  其实张默淏是一个特别注意餐桌礼仪的人,他认为吃饭的时候玩手机非常不礼貌。上学的时候我吃饭的时候总玩儿手机,他一直说我,受不了的时候还动手抢我手机。后来我也养成了吃饭的时候专心吃饭不玩手机的好习惯,倒不是因为张默淏抢我手机,而是因为我一旦注意力不集中,张默淏真的会把我的饭都吃掉,连一粒米都不剩,亏吃得多自然就长了记性。

  要不是李澜妃,估计换一个人的信息他也不会这么急着回。我见红烧肉见底了,顺手夹了一块到他碗里。

  张默淏心虚地看了我一眼,又很快把目光躲开,我知道他不是因为一直看手机这事心虚,肯定是做了别的亏心事,或者是正在预谋做什么亏心事。我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假装上厕所,去门口嘱咐了一下,叫服务员把蛋糕放上来。

  “女士您好,这是送您的蛋糕。”服务员绕过我们几个人,径直走到了贾冰面前。

  贾冰正在埋头和自己碗里的红烧肉大战,被服务员吓了一跳,挠了挠头:“不是,你们为啥要送给我蛋糕啊?什么活动啊?”

  服务员满腹狐疑地看着我,糟了,千算万算,忘了这姐们儿压根儿没想起来自己过生日这茬儿。服务员一脸蒙,只能保持职业假笑,硬着头皮说:“祝您生日快乐!”

  谁知道贾冰比服务员更蒙:“我生日?是吗?你们怎么知道我生日啊?我自己都不记得,我是不是在你们家办过会员卡登记过个人信息?”

  话音刚落,一桌人实在憋不住了,一阵爆笑。胡蝶捂着肚子起身把灯打开:“行啦,这都是我们为你准备的,你不要再为难人家服务员了。”

  “也不要再暴露你的智商了!”张默淏语重心长。

  贾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笑嘻嘻把蛋糕端过来:“你们怎么不早说啊?真是的!”然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认认真真许了愿望。

  “哇哦!许了什么愿望?”胡蝶问她。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但是贾冰瞥向陆明禹的眼神亮晶晶的。

  大家都没有像往常一样扑向蛋糕,而是彼此心照不宣地静坐着。张默淏甚至还放了一首结婚进行曲,我个人认为不太合适。但是气氛已经营造出来了,这时候只能把主角陆明禹推上场了。

  陆明禹从坐到这儿就一直很紧张,我看吃饭期间一直在不停擦汗,我们设想的是贾冰看到蛋糕惊喜之后顺势直接求婚,但是经过刚才那么一闹,浪漫偶像剧变成了无厘头喜剧。但走都走到这一步了,也只能迎难而上。

  陆明禹穿黑色衬衫,胸口的扣子绷得特别紧,他努力地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来,做好了准备,我们用手机手电筒帮他打了参差不齐的光柱,伴着音乐的节奏他起身款款走向贾冰。我们都很自觉躲开了,成为名副其实的吃瓜群众。陆明禹猛然间单膝跪地,手心摊开亮出一个戒指盒,缓缓打开之后没有想象中的钻戒,而是一个狗尾巴草编成的圆环。

  “贾冰,我喜欢你,迫不及待想娶你回家,我怕让你一个人太久,你会把自己搞丢了、弄坏了,我实在放心不下,想早点名正言顺地在你身边保护你。这是咱们俩第一次去植物园的时候,你用草丛里的狗尾巴草编的一个戒指,你说自己的手好看,戴什么都好看,然后我就把这个狗尾巴草偷偷收了起来。只要你愿意,贾冰,往后余生,你不必奔波,我随时可以投喂你各种美食,带你去看想看的风景,我想做任何事情都跟你在一起。”

  我们几个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破坏了这个美好场景。贾冰显然被吓到了,怔了好一会儿,以她跳脱的性子,能吓住她并不容易。没有回答,直接把陆明禹拉起来,立刻亲了上去。真正相互喜欢的两个人,不是因为这个人说了多么动听的情话才心生眷恋,即使他什么也没说,站在那儿,你就会开心地冒泡。爱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一切都对了,你自然会惊叹:原来那个人也在这里。

  “哇哦!!!”张默淏带头鼓掌,我们几个也纷纷鼓掌起哄。

  听到我们起哄,贾冰立刻故意娇嗔起来,拍了拍陆明禹的肩膀说:“真讨厌,这种话怎么能当着他们的面儿说啊,多刺激他们啊!”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还过河拆桥呢?!待会儿你自己买单吧!”张默淏愤愤不平。

  贾冰这命可真是不平凡,我边鼓掌边想,估计她现在还不知道陆明禹的身家,手里拿着的是狗尾巴草,即将得到的是总裁的实力宠爱啊。之前陆明禹已经再三提醒她了,如果她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但不管怎么样,我都替她感到开心,这个“瞎猫”一不小心真碰上了“死耗子”。

  我还在婚博会这里想求婚的事呢,贾冰已经换好了一套纯白鱼尾婚纱出来了。我定睛一看,一口水喷了出来,脑子里就剩下《武林外传》里佟掌柜那句“真是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儿”。紧身的婚纱把贾冰本来就曼妙的身材衬托得更加完美,加之上天给的一张俊脸,舞蹈演员的气质,端庄又性感。就算我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也没有见过她这么好看的一面,难免有点惊讶。贾冰看着我这张合不拢嘴的脸,急忙拿过镜子问我:“怎么样啊?好不好看啊?”

  我拿出手机,“咔嚓、咔嚓”先拍了两张。

  “哎呀,怎么办啊,我好胖啊。你看我的胳膊,这么粗,真是瘦于忧患、胖于安乐。”

  果然减肥是女人一生的事业,贾冰这种非常匀称的人遇到人生大事也会嫌弃自己不够瘦。我打趣她:“你这成语积累可以啊,再送你一句——书到用时方恨少,肉到露时方知多。”

  即使嘴上说不够满意,贾冰还是冲动消费,三分钟不到刷卡买了一套婚纱,她说高跟鞋是女人的战靴,口红是女人的标签,婚纱则是女人胜利的旗帜。她虽然风风火火了二十四年,但婚礼这一刻会给她新的使命,宣告她要走上另一个人生巅峰。

  确实是巅峰。

  从婚博会拎着大包小包出来,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她说要请我吃顿大餐,顺手招了辆出租车。在车上我问贾冰:“你真的想好要和陆明禹闪婚了?你连他的家庭状况都没了解清楚。”

  “你说谈恋爱为了什么?”贾冰反问我。

  “为了什么?”我一单身狗回答不了这种送分题。

  “我上高中时看过一本杂志,里面说,我们都是世界上最平凡的,但也是最特别的,在世界上一定还有另一个和我们一样的人,他会懂我们的喜怒哀乐,懂我们的悲欢离合,这就是世上唯一契合的灵魂。我之前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遇到了陆明禹,我惊喜地意识到我已经找到了,他就是这个世上和我唯一契合的灵魂。”贾冰激动地说。

  “都上升到灵魂这个高度了啊!那也不至于马上结婚吧?”我问。

  “既然找到了,就不用再找了啊,为什么不能结婚?”贾冰一脸疑惑。

  “灵魂是灵魂,但结婚是很现实的事儿,你想好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的生活了吗?想好他家的问题了吗?”我不得不提醒她。

  “结婚是我这一刻要做的事情,怎么开始两个人的生活是以后要解决的问题,至于怎么解决两个家庭,是我们两个人要一起面对的,就算我自己搞清楚了,有用吗?就算不闪婚也不代表这个事情就会解决,我喜欢先上车,因为老娘坐得稳。”

  尽管这种无畏似乎伴随着一点无知,但我还是被她的“闪婚宣言”震慑到了:“那你就这么确定陆明禹能跟你一起又稳又浪?”

  “我确定啊,”贾冰的回答毫不犹豫,“从他骗他妈妈说我怀孕了的时候我就相信了,虽然主意不好,但是态度坚定。我们两个人从小生长环境不同,成长经历不同,工作也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我们就是懂彼此,一个眼神就够了。”

  我结结巴巴地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你确定,你们聊天是真的懂彼此吗?你们之前聊的那些在正常人眼里可不太一样。比如,大猩猩和天上的星星是不一样的。”

  “你是蓝猫淘气三千问啊,这么啰唆,我们就是开心,不服你咬我。”

  “不是,”我有点着急,”人是不可能一辈子都开心的,你现在就是被开心冲昏了头脑,冲动的爱情。”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冲动?冲动的前提是心动,就说明我喜欢这个人,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才会这么冲动。我怕等自己不冲动了,心就冷静了,看什么都没意思了,跟你一样。”

  “我什么样啊,你怎么说得跟骂人似的。”我有点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题。只能闷闷说了句,“教育你呢,态度端正啊!你喜欢轰轰烈烈,我喜欢细水长流,这是两回事啊。”

  “所以啊,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每个人和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这事没有对错,感情的事情自己做主就好。”

  我一方面被贾冰的逻辑洗脑了,一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另一方面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保守了,规规矩矩活了二十几年,什么事都先讲计划目标,似乎就没什么事真的轰轰烈烈过,突然还有点羡慕她。

  贾冰伸手揽过我的脖子来:“哎呀,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都记在这儿呢!”她拍拍胸膛,“下车,到了!”

  我以为是什么网红店,下车一看我傻了眼,就一小面馆,店面破破烂烂,就用木板写了一个“面”字,还得在门口搬个马扎。

  “你别看店不怎么样,我敢说,这是北京最好吃的面馆,要不是我跟老板认识,你都得排队到晚上。”她说完跟炉灶前忙活的老板打了个招呼,“四哥,两份啊,多加汤。”

  “你怎么还知道这地儿啊?”我好奇。

  “我刚来北京的时候就住这旁边的地下室,后来考进了剧院才搬走,所以这里我都熟。”贾冰伸手抓了两瓣蒜。

  “你今天来这儿算忆苦思甜?”我问。

  贾冰从兜里掏出一把喜糖:“我是来给照顾过我的老街坊送几块糖,高兴高兴!”

  这疯丫头还真是有心。

  贾冰对婚礼的概念仅限于自己穿的婚纱好看,和只要陆明禹能来,其他的什么也不想管。她也不想请太多人,给人家添麻烦,但有一些对自己很好的朋友,还是要请一请的,就当是寻个场合感谢大家的照顾。于是婚礼筹备委员会就在我家成立了。选喜帖、选酒店、选司仪,安排外地朋友的住宿等一切大小事宜都交到我手上,我是没什么异议,反正人也不多。正好我上一个剧本刚刚写完,也很痛快地拿到了报酬,够我花一阵了。正好趁替她准备婚礼的这段时间放松一下,和贾冰共同的朋友很多,顺便看看大家的近况。张默淏白天上班,晚上跟我一起忙活,出谋划策什么的,除了周末神神秘秘地去和李澜妃约会,基本上也都是他在帮忙。

  贾冰在婚礼日子一个月之前告诉了爸妈自己要结婚的消息。她妈妈听完就在电话那头哭了,说祖上积德烧高香了,没想到自己没费什么劲儿就能把女儿嫁出去了,一时高兴忘了问新郎是谁。贾冰爸爸相对冷静了许多,反复确认电话这头是不是自己的闺女,确认不是诈骗团伙才开始说正事。在贾冰的一再提醒之下,贾冰妈妈收敛了一下,说和她爸爸立刻结束旅行从国外回来见一下新郎,要不太草率了,显得失礼。

  贾冰把地点约在了父母住的酒店楼下餐厅,见面之前她先给父母打了预防针,告诉他们陆明禹身世可怜,父母离异,母亲改嫁了一个非常有钱的人家,也不管陆明禹。陆明禹自食其力,在健身房当教练,但是对自己很好,两人很合拍。当然这都是贾冰根据自己掌握的信息非常自信地总结出来的,陆明禹要是知道估计得气死。贾冰爸妈倒是开明,觉得家庭背景无所谓,只要孩子靠谱,能自己挣钱就行,如果实在觉得在北京有压力,两个人一起回东北老家也是可以的,爸妈还能帮上忙。

  陆明禹一下班,提了一袋水果,还给贾冰爸妈买了些保健品。贾冰嗔怪道:“不是说人来了就行吗,花这些钱干吗?”陆明禹微笑,说第一次见面基本礼貌是必须的。

  贾冰妈妈非常高兴:“哎呀,从来没见过真人这么好看的男孩子,这身材也好。”说到激动处,忍不住伸手想摸一摸陆明禹胳膊上的肌肉,“怪不得是健身教练,身材管理得可真好。”

  “健身教练?”陆明禹一脸雾水地看着贾冰,贾冰把妈妈架到一边,“是啊,他那个健身房特别好,24小时的。”

  陆明禹隐约猜到,原来贾冰一直把他当成健身教练。回忆起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陆明禹穿一身运动服拿着宣传单。每一次贾冰在他公司底下等他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望向公司上面那个健身房,他还以为贾冰想去健身。谁能想到,贾冰搞了这么大的一个乌龙出来。碍于自己的家世复杂和贾冰父母在场,陆明禹只得尴尬地笑了两声,没好意思当众解释。看着贾冰一脸幸福的样子,搞笑之余,陆明禹还是觉得感动,他终于遇上了一个不是看中他的家庭、背景、物质而跟自己在一起的人,终于也有人真心将他视若珍宝。陆明禹到嘴边的“不是”压了下去,算了,回头找个时间再跟贾冰解释也行。

  贾冰妈妈笑眯眯地从包里拿出一块贵重的手表,说:“小陆啊,阿姨第一次见你,你就要当我女婿了,还是有些突然,阿姨都没时间准备。贾冰第一次结婚,阿姨也是第一次当丈母娘,实在没有经验,不知道按照习俗第一次见女婿应该准备什么,听贾冰二姨说要给女婿送份礼物,代表长辈对晚辈的关心,据说手表最合适,就给你买了一块,你叔叔挑的牌子、我挑的款式,你快戴上试试。”

  陆明禹受宠若惊:“阿姨,您太客气了,这款手表很贵,我也是第一次结婚当女婿,没经验,准备的东西太薄了,您多包涵啊。”

  贾冰实在听不下去了:“行了,都别假客气了,不就是结婚嘛,搞得这么麻烦。”

  贾冰妈妈伸手拍贾冰的后背:“这孩子,什么叫假客气,这不是为你好吗?”

  陆明禹识大体:“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肯定会对贾冰好的!”

  听完陆明禹的表态,贾冰爸爸激动得差点落泪,拍着陆明禹的肩膀说:“小陆啊,今后受累了,有委屈了自己多担待,我和你阿姨也帮不了你。”

  陆明禹听完一愣,贾冰凑过来坏笑地小声说:“是不是有点上了贼船的感觉?”

  送走爸妈,贾冰和陆明禹商量,两人先办婚礼,由贾冰在北京这边准备,陆明禹回深圳拿户口本,然后再去登记。反正结婚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贾冰也一向不太上心,怎么着都成,交给陆明禹去办了。安排完这一切贾冰心情大好,决定来我家玩。

  “起开,给我腾点地方。”贾冰拿着喜糖,一屁股坐在了我和张默淏的中间。张默淏抱着电脑在看一个摄影师的作品,看得走火入魔,我勉强往旁边挪了挪。

  “你不是早就要开始减肥了吗?怎么还是这么胖啊?挤死了。”张默淏多了一句嘴。

  “看你的小黄图吧!”贾冰把刚要剥开的喜糖放下了。

  “亏你还是演员,懂不懂艺术啊?!”

  张默淏关掉照片坐起来,我们就婚礼流程开始讨论。

  “我觉得先这样,然后这样,接着这样,最后呢……再深情拥吻。”张默淏打开熬夜做好的婚礼流程PPT,在电脑屏幕上指指点点,说得口干舌燥,我和贾冰认真听完,表情虔诚。

  “我觉得可以!但是现在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主持人谁来做?”贾冰提问。

  “这不废话吗?当然是我了!我大学四年的主持功力是白费的吗?”张默淏主动请缨。

  “不行,不可以,婚礼那天不允许出现和陆明禹一样帅的人。”谁知却被贾冰一票否决。

  “为什么啊?你这也太重色轻友了,什么人嘛,唉,不去了、不去了。”张默淏佯装失望,站起身来预备离开。

  谁知被贾冰一把拽过,又陷进了沙发里。她一手搭着一个:“不行!这么重要的时刻,我们一定要在一起才行!你们可是我的好兄弟啊。在我心里,你俩就是舒克和贝塔、海尔兄弟、‘没头脑’和‘不高兴’、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金刚葫芦娃、喜羊羊和灰太狼,一直陪伴我成长啊!”

  “都是动画片啊!”我大惊!

  “大姐,你从舒克和贝塔开始就已经暴露年纪了!”张默淏怒视贾冰。

  贾冰毫不理会张默淏:“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一拍脑门儿,“有了!这样吧,你俩当我的伴娘!”

  “什么?!”我和张默淏异口同声,这不只是疑问句,还是惊叹句。

  “两全其美,这不是很好吗?”贾冰语气十分得意自己搜肠刮肚想出的好主意。

  “好个鬼啊,我这么帅的一个人,玉树临风了二十多年,不想让你一场婚礼毁掉从此不能做人啊。你可知道人言可畏?”

  “我辛辛苦苦瞻前顾后付出最多,为啥我要受到这种待遇啊?!”我也很愤怒。

  “你们变了,变得这么陌生!你们难道忘了我们当初一起去西安演出的时候了?”贾冰开始给自己加戏了,眼看就要回忆过去了,我和张默淏一脸冷漠地等她出招,异口同声:“请开始你的表演!”

  2.朋友间最浪漫的约定:等我们老了相约广场舞

  当年演出条件艰苦得很,学校经费有限,一行三十五人乘坐绿皮火车前往西安。我们占了整整一个车厢,大家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个没完,愣是把火车坐出了赶集的效果。最不能闲着的就是嘴,零食、水果、泡面样样都有。途经秦皇岛,秦皇岛的同学爸妈还把吃的直接送到火车站来,一箱洗好的黄瓜和西红柿,一箱热气腾腾的驴肉火烧,迅速取代了泡面在大家心中坚固的美食地位,没几分钟就被一扫而空。不得不说那驴肉火烧真是美味啊,张默淏一人吃了仨,撑得目光呆滞后,又吃了个西红柿解腻。

  一路吵吵闹闹很快就到了西安,彩排了这么长时间,又是难得去外地演出,大家对演出格外认真,满心期待,想大放异彩为校争光。

  正式演出前,大家都身穿演出服、化好妆在后台等待。女生表演民族舞,紫色纱裙飘逸,宛如仙子,所到之处必引人侧目,姑娘们也十分争气,平均身高165公分,各个标致,正在心里得意的时候,贾冰在人群中一声尖叫,众人纷纷回头。只听贾冰大喊:“哎呀妈呀,我的衣服扯坏了。”

  老师和我们紧张地围过去,问:“怎么弄的?”

  “西安伙食太好,我腰粗了一圈,刚才拉筋,一抬腿就把裙子的腰身撑开了。”贾冰说着还理直气壮地示范了一下拉筋,老师一把拦住:“知道了,别丢人了!”

  这时候胡蝶站出来,看了看裙子裂开的口子,冷静地说:“别针是别不住了,看来得用针线补。”

  “离演出开始还有10分钟28秒。”张默淏掐着手表算了一下。

  胡蝶不知从哪翻出一个包,从里面拿出针线,用线比了一下口子的长度,缓缓说:“贾冰同学,你是这几天偷偷地胖了多少?口子有点大啊,得截一块一样颜色的布才行啊。”

  “去哪找一样颜色的布料啊,衣服都是定做的。”我弱弱地问。

  张默淏愣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扒我的衣服,我双手扯住衣服问:“禽兽,你要干吗?”

  张默淏:“快,给我剪刀。”

  胡蝶递来一把剪刀,张默淏冲着我的袖子中间就是一剪刀,我嘴上骂他身体却不敢动,生怕他手滑剪到我的胳膊。我的袖子被他剪掉一截,他拿着剪掉的袖子问胡蝶:“这么长够了吧?”

  我目瞪口呆,问:“大哥,你为什么不剪自己的袖子?”

  张默淏:“我下不去手!”

  我真的是要被他气死。

  “快、快点……缝上。”张默淏把布递给胡蝶,然后又指挥大家把自己衣服上的小花、小亮片剪下来一些给了贾冰。胡蝶蹲在贾冰身边,帮她把材料缝到衣服上。

  胡蝶上下穿针引线,麻利程度不亚于刚才的裁缝。胡蝶给我的印象还是那个女汉子啊,两句话吓跑社会人的大哥,居然还会针线活儿?令我刮目相看。

  缝完之后,大家站起来对比贾冰的衣服,几乎和原版一模一样,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张默淏冲胡蝶点头,胡蝶瞬间脸红,一激动手里的针扎手了。

  “好了、好了,虚惊一场,到咱们了,快上台。”老师气冲冲来后台催贾冰。

  音乐响起,我们排好队形跳着舞步上场,虽然我和张默淏在最后一排,但毕竟人生正儿八经上台跳舞可只有这么一回,我的心脏怦怦怦一直在狂跳,手心里全是汗。尤其在黑暗里,又看不清张默淏和同学们的脸,心里没底。余光看见贾冰从后台旋转跳跃单独登台亮相,加上干冰和满身的花朵,仿佛一个花仙子从天而降。张默淏和我在后面又跑又跳,本来就不是跳舞的人,体力根本跟不上她们。胡蝶毕竟是专业篮球运动员,体力倒是还行,就总是忘记动作是什么。张默淏趁着音乐声音大,一边跳一边不断偷偷提醒动作。

  “往左,转圈,向右,走。”

  鬼知道我在这段音乐里经历了什么,排练的动作几乎不记得,全靠身体的记忆和张默淏的提醒撑了下来,但有一点我还记得,老师说要表情好,我用力咧开嘴,露出两排牙。一场五分钟的舞蹈跳下来,我感觉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一样,音乐终于结束,我们摆好最后的定点动作,整齐划一,耳边响起老师说的:过程都不重要,最后一个动作一定要整齐。

  谢幕,退场,走到后台,我的腿就软了,一屁股坐下来。

  “这是怎么了?来,起来。”张默淏满头大汗地走过来扶我。

  “你看看你现在丑的,待会儿人家小姑娘要来找你合影了。”我看着他脸上两坨腮红,实在没办法夸他。

  “你先看看你自己吧。”他把我拖到梳妆台前,我一笑,比他还丑。

  老师招呼着我们合照留念,来不及擦脸,“咔嚓”一声,就是那张后来一直夹在我书里劫后余生的照片。

  全部演出结束,主办学校宴请所有参加演出的同学,大家欢声笑语,终于有机会小酌一点,大家都放开了,这几个月的汗水和苦乐终于变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贾冰说自己第一次因为训练晕倒,张默淏打趣她是不是第一次撑坏衣服。胡蝶说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上台跳舞,贾冰说她步伐稳健很有天赋。也有同学说再也不用担心去排练厅迟到了,每次迟到见到指导老师的车就害怕,说那是“黯然销魂”车。也有同学说再也不用害怕男老师吹胡子瞪眼,说老师的声音是“魂飞魄散”吼。大家纷纷同意,说再也不用害怕压胯、拉筋了,再也不着急去排练厅排练了,说到这儿张默淏还不忘嘲笑我四肢僵硬——“压胯的时候,胯下能爬过一只狗”,听完大家哄堂大笑,说笑着,眼里竟然开始有了泪花,于是有人开始哭起来。张默淏劝大家不要哭,都在学校会经常见面的,以后相互照应,谁需要帮助大家都会及时出现。豪言壮语之后,大家备受鼓舞,举杯同饮。

  如今回忆大学生涯能有这么一次集体在一起吃苦流汗的日子,非常宝贵。我们三个在我家的沙发上都陷入了沉思,我看看张默淏,他也抬头看了看我,心照不宣地叹了口气。

  贾冰感叹:“一起跳舞的时光真好,希望我们还有机会一起跳舞!”

  “怕了,怕了,等我们老了,如果还能在一起,相约广场舞吧!”听到跳舞我仍心有余悸。

  “靠谱!”贾冰很激动。

  张默淏也被温馨的气氛感染:“行啦,那再帮你最后一次,本少爷破例当一次伴娘,等结了婚,我们可就都不管了。”就遂了贾冰的心意,风风光光让她出嫁,像当时演出的时候一样风光,“但是,穿什么衣服还是要我自己来挑!”张默淏强调。

  “一言为定!你们都是我最铁的哥们儿!”贾冰开心地站起来。

  张默淏都发话了,我也只能同意,谁让我交友不慎!

  3.为兄弟两肋插刀还是捅他一刀

  我最近总是眼皮跳,心里隐隐总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张默淏最近也一直忙得见不到人影,安静得可怕,我早晨没起床他就已经走了,我准备睡觉的时候他刚刚回来,总感觉他很累的样子。

  我实在忍不住了问他:“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每天早出晚归,回来倒头就睡,不会是为了赚钱出卖肉体吧?”

  “我还出卖灵魂呢?”张默淏没好气地说,“不过我最近也确实和出卖灵魂差不多了。”说完他拿起浴巾走进浴室。

  什么嘛,说话说一半。

  我只能在客厅等他,不一会儿水龙头关了,声音透过水汽传出来。

  “杂志社受到新媒体的竞争,正准备裁员,所以大家都很紧张,上周又新换了社长,准备开设新媒体部,前期准备工作还都是我们这些人完成。”

  “嗬,这也忒不地道了,你们一边提心吊胆要被炒鱿鱼,一边还要加班加点。”

  “没办法,干得好才不会被炒,想走的早就自谋出路了,不想走的才忍气吞声。”张默淏擦干头发出来。

  我把热好的一杯牛奶递给张默淏,拍了拍他的肩:“你也别担心,凭借你的样貌……不对,凭借你的才艺双全,一定可以留下来。”

  “借您吉言!你最近忙吗?”

  “不忙啊,”我又转过身来,“完全没活儿干。”

  “得了,我这儿有两篇稿子,你没事的话帮我看看排版或者想个更好的标题,我急着交。”

  “行,你放茶几上吧,我喂完猫就给你看。”我这真是又当爹又当妈。

  “优秀!”张默淏匆匆忙忙把牛奶喝完,回屋倒头就睡。我拿起茶几上他写的稿子看了一会儿,不得不说,张默淏工作之后和上学的态度很不一样,不再玩世不恭,认真又负责,那几年专业课的功底还是有的。有些我觉得不妥当的地方,用笔圈出来,在旁边贴张字条,免得他回家太晚没时间交流。上学那会儿也没少帮他写什么报告和通知,话说回来,我的这点文笔也是在他的鼓励下越来越自信。

  修改完,我悄悄走进他房间把稿子放在他的床头柜上,他睡得像头猪,我偶然看见了那时他跟李澜妃去宜家,两个人买了一样的闹钟,还非要跟我犟不是情侣的,只是觉得好看罢了。我这才意识到好像有很久没从张默淏那里听到关于李澜妃的事情了。

  “夜黑风高,你闯进我卧室,有何居心?!”他突然说话吓我一跳。

  “你妹啊,你不是睡着了吗?”我说。

  “我怕你嫉妒我颜值谋害我!”他换了个姿势。

  “去死,那篇稿子我改好了,你明早记得看一下再交。”我转身要走。

  “这么快,下次多给你点!”他得寸进尺。

  “你想得美,我是看你可怜才帮你,万一你失业交不起房租我还得养你。”真是不刺激他一下,他都能上天。说罢我还是忍不住弱弱地问,“那个……最近你和李澜妃怎么样了?”

  他听过后坐了起来,开了台灯:“很开心啊,和漂亮姑娘在一起很美好啊。”

  “呃……我觉得吧……”我吞吞吐吐。

  “你觉得什么?”他认真地看着我。

  “我觉得你特别的棒!告辞。”

  我先溜回了卧室,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但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人真的是不能念叨,天刚亮就迷迷糊糊接到李澜妃的电话,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呢。李澜妃在电话里绕来绕去,我也没听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实在困得不行,就说下午约咖啡馆见面再谈吧。我把手机一扔,又睡了过去。

  等下午我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仔细琢磨了一下李澜妃电话里的内容,总结起来就几个关键词——剧本、导演、合作,一边想着一边匆匆忙忙往咖啡馆走。

  走进“快咖啡”,迎面感受到一种压力,周围的人人手一台电脑,经过几张桌子,隐约听到的都是互联网、融资啊什么的,很高级的样子。我远远看到李澜妃在角落里向我招手,赶紧过去。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好久不见。”

  “没有,我也刚来不久,给你点了美式。”李澜妃笑靥如花。

  “谢谢。”我端起我的咖啡来,尴尬地抿了一口,“那个,上午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没听清,你是问我哪个剧本来着?”我想了想还是不太会绕弯子,干脆直奔主题。

  “对,我听说你刚写的那个剧本,马上就要开拍了,导演是张子帅?他可是现在最有潜力的年轻导演呢。”

  “啊,好像是吧。”我有点纳闷,本来这部戏是另外一个导演的,前两天才临时决定换的,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

  “我看过剧本大纲了,女主角的设定太有趣了,真是好故事。现在定了谁演吗?”李澜妃笑着问我。

  “这个要导演和片方说了算,我还真不知道呢。”我如实回答。

  “听说很多人都去试镜了,这部戏要是火了,你就是更著名的编剧了啊。”李澜妃笑着说。

  “都是奔着导演去的,我也是幸运。”我又心虚地喝了一口咖啡。

  “张导这两年的作品口碑也很好的,一定会成功的,提前恭喜你啊。”李澜妃继续说。

  李澜妃今天的表现和之前很不一样,今天客气得过于刻意,我有些不适应。她也看出我微微的尴尬,说:“晓峰啊,你看……一转眼,我干这一行也好几年了,一直也没公司、没背景、没经纪人,都是朋友之间相互帮忙才慢慢有机会,你看能不能跟导演和片方推荐推荐我,给我个机会?”李澜妃不好意思地把一缕碎发绾到耳后,“只要提一句肯定就比一般人去送资料要强。”

  编剧是很幕后的工作,特别是我这种小编剧,人微言轻,谁能听我的呢?一般这种情况我肯定会直接拒绝,但现在的情况有点不一样,我最先和李澜妃认识,她现在又在和张默淏交往,也算是身边的朋友,按道理还是应该帮,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能不能帮得上。

  “这个……”我正在想怎么办。

  “你们俩怎么找了个这么远的咖啡馆啊?让我好找。”就在我低头犹豫的时候,张默淏不知道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我有点诧异地看着李澜妃,她也诧异地看着我。

  “走吧,你不是一直想看那部电影吗?我今天提前下班了。”张默淏甚至没有坐下喝口水,拉起李澜妃就往外走,转头跟我说了句,“走了晓峰,你赶紧回家喂猫。”说完两个人就真的走了。

  我想他可能是知道李澜妃单独约我见面是为了什么,不想叫我为难吧。

  接下来的几天,张默淏都像故意躲着我一样,我不找他,他也不找我。终于有一天他提早下了班,我问他:“你跟李澜妃没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啊。”张默淏回答得很爽快,然而他越是这么爽快,我便越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别人不知道,我能不知道吗?一定和李澜妃找我帮忙有关。

  我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决定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硬着头皮给这部戏的制片人方本打了一个电话,也是我不善于言辞,和他们见面总是有些紧张,除了正常的工作沟通,平时很少见面。偶尔被拉出来应酬,他们一开口就是几千万元、几个亿的投资,动不动就是哪个大腕、哪个节目,饭桌上听点明显八卦都害怕自己哪天说漏嘴,还是当好小编剧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但这次是我求人家,哥长哥短地叫了半天,方本听见我这么热情还有些意外,一口答应和我见面,也把约定的时间、地址发给我了。

  我偷偷打电话给李澜妃告诉她这件事,并且嘱咐她:“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行了,其他人就先不要告诉了。”她一口答应,哪有什么其他人,心知肚明说的就是张默淏。

  方本约我们到一个酒局上去,很多圈内的导演和制片人都在,我说了我很少参加这样的活动,怯场得不行,比让我上台跳舞还紧张,但我想既然来了,无论如何都要把李澜妃介绍给方本,让她说得上话。我跟李澜妃在酒店门口会合,她穿着在丘山婚礼上的那一套衣服,涂了大红色的口红。对不起,如果在平常,我会觉得像是刚吃了小孩一样的颜色,不过我又想起贾冰说的话,口红是一个女人的保护色,涂什么样的口红就代表上什么样的战场,现在我表示认同,看得出李澜妃的决心。

  进了酒会,大家西装革履,有人在台上致谢。李澜妃大方得体,跟着大家一起微笑鼓掌,我们一路穿过重重人群去找方本。

  方本正在应酬,见我来了就过来跟我握手:“晓峰,你真的来了啊!”

  我笑着说:“是啊,方总,好久不见,这是我上次跟你提到的李澜妃。”

  “方总,你好!我是李澜妃。”李澜妃伸出手来,热情地与方本握了握手。

  “坐吧,都坐下聊。”方本把我们引到附近的沙发。

  “李澜妃,气质很好,听晓峰说你也是演员?”方本问。

  “是,这几年一直在拍戏,但都是小角色,不值得一提,还要靠方总多提携。”李澜妃笑着回答。

  “晓峰还是第一次给我推荐演员呢,所以你们是……”方本笑眯眯地指着我们俩。

  “我们俩是同学!”还没等我开口,李澜妃先开腔,并且亲切地挽了挽我的胳膊。行吧,我跟张默淏是同学,四舍五入跟她也算是吧。

  方本叫人递过两杯红酒:“哈哈,我还以为你们是男女朋友呢。是同学就是自己人,来,很高兴认识!”

  三人碰杯,我瞄着方本和李澜妃的酒,两人都豪爽地干了,我也一饮而尽。

  方本:“爽快!来,再给李小姐一杯。”

  李澜妃欣然接受,几杯酒下肚,两人进行了多轮商业吹捧,越聊越开心。这酒很烈,我平时很少喝这么烈的酒,我已经不行了,表面上附和着他们俩说的话不停点头,内心实际上早就飞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恨不得立马趴到自己的床上大睡一觉,就像上学那会儿明明在课堂上已经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也要苦苦支撑着不能倒下一样。

  我只能看到两个人嘴皮子上下飞速转动,拿起手机来看了一眼,故意对李澜妃说:“哟,这都十一点多了,你明天不是还有工作吗?”

  李澜妃似乎没有领会我话里的意思,笑着摇摇头,说自己没事,跟方本继续聊着。我是实在受不了了,站起身来去洗手间,胃里翻江倒海,又吐不出来,只好用清水把自己拍醒一点,早知道来之前就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看这洗手间收拾得挺干净,索性站在门口吹吹风。等我再回去的时候,方本已经松口,这部戏可以让李澜妃来试一试,李澜妃自然很高兴,激动得又干了一杯。酒局到这儿才结束。

  我和李澜妃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了,本来想打个车,睁大眼睛一看,张默淏居然在门口等我们。

  我摇摇晃晃,用手擦擦眼镜,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这才朝我们大步走来。我心想,完了!酒一下子全醒了,嘴里结结巴巴还在想找个借口。张默淏没问我别的,冲我点头说:“走吧,都上车吧。”

  他给我们叫了辆车来,我坐在副驾座上,留他和李澜妃坐后排。从后视镜上看见李澜妃靠在张默淏肩膀上,像只小鸟一样,红着眼,跟张默淏呢喃着自己难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赶紧低下头,假装睡了过去。

  “醒醒,醒醒,我先把你送回家去。”

  张默淏在后排叫我,其实我只是脑袋疼,并不想睡觉,也没有睡着:“不用,你找个地儿把我放下来就行,我走回去。”

  “这都几点了还走回去,先开到家。”

  “真没事,你看路灯这么亮,我下去正好吹吹风,头疼。”

  张默淏拗不过我,只好把我放在路边,我自己走回去。今晚的月光很亮,还有凉风阵阵,一路上又静悄悄的,如果不是生活节奏太快,我是很愿意自己多走走路的。

  我背着手,一个人走在凌晨一点北京的大街上,却一点也不觉得寂寞,就是担心张默淏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跟李澜妃吵架,他这个人平常看起来对感情吊儿郎当,然而真正遇到了心动的人,却比谁都视若珍宝,我到底怎么和张默淏解释呢?

  然而这些思考只到回家之前,回家之后脱了衣服,脸都没洗我就倒头睡下。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还是头疼,叫了一声张默淏,没有答应,看来是一宿未归。做了一锅鸡蛋汤,就着剩下的一点馒头,大汗淋漓喝了两大碗,这才觉得好一点,心里盘算着等张默淏回来。

  半个上午过去了,张默淏没有等到,却等来了胡蝶的电话。

  “喂,晓峰,你现在忙吗?”胡蝶声音清脆。

  “不忙,怎么了?”

  “那你能来帮我搬家吗?我和男朋友分手了。”胡蝶电话里的声音非常平静,不像一般的小打小闹,我赶紧穿件外套出门。

  我挂了电话,跟着导航赶去胡蝶家,摁响了胡蝶家的门铃,她已经把大部分自己的东西收拾进了几个行李箱里,整整齐齐。

  “嚯,你这是来真的啊。”我感叹。

  “还好,东西不多,主要是有两箱打样的衣服,我实在拿不动。”胡蝶指着里面的两个箱子。

  “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突然?”我问。

  “他昨天晚上去KTV唱歌,骗我说去基友家打游戏,被我们公司的模特看见了告诉我的。”

  “就因为这个?”我好奇。

  “我一开始没当回事,或许是看错了人,或许他不想告诉我觉得解释麻烦,而且当时我在处理昨天的订单,等忙完了一看他微博,他刚刚关注了一个女模特。”胡蝶把一包衣服放在沙发上,仔细叠好了,最大程度上节省空间,再放进收纳袋里,“然后我打电话问他在哪,他要是跟我说了也就算了,结果他就说在朋友家,还把手机递给朋友让朋友跟我说话,我问背景音乐哪来的,他朋友说是自己家放的。呵呵,他这朋友是摇滚青年,会在家里放《北京欢迎你》?”

  “这个……也许是突然想换个口味……”我自己说出来都不信。

  “什么啊,《北京欢迎你》是我们常去KTV玩的游戏,大家按顺序轮流唱,唱到超女快男的人就喝酒!”胡蝶说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还有这种操作?”我惊讶。

  “来,再给你看这个。”胡蝶拿起手机,给我看了一个视频。视频上一个女孩正在直播,背后的人有点眼熟,仔细看发现是“小狼狗”搂着一个姑娘正在高唱“北京欢迎你,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有勇气就会有奇迹”。

  “都被人直播了,还不承认!”胡蝶已经无语了,“我秉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心态又给他打了一次电话,他到死不认,我直接挂断电话,立马开始收拾行李。”

  “你怎么就能立刻认定他是出轨啊?”

  “这里——”胡蝶指着自己的脑袋,“女人的直觉。再说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不能认定的啊?”

  “万一是误会呢?”我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胡蝶收起手机说:“他太爱玩了,早晚会出事,不如趁早分手。”

  “那你们俩的店怎么办?”胡蝶已经收拾好了最后一个箱子,我俩一起拽到门口,我问。

  “我把生意一半的收入都打给他了,核算了一下剩下的货,货和房租抵掉了。我先搬出来,东西能不能放你家寄存一下啊?”

  “没事,你随时来取。”我把箱子扛到肩膀上。

  “走吧。”“咔嗒”一声,身后的门永远关上了。

  胡蝶做这一切的时候非常镇定,有条不紊,全然不像电视剧里那些发现男朋友出轨哭哭唧唧、寻死觅活的女孩子。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上次带贾冰去给胡蝶拍照那次,问起她男朋友的时候,胡蝶的神色就不太对,我只当他们俩吵架了,现在想想,可能那个时候就已有端倪,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为了庆祝自己恢复单身,胡蝶去了一趟三元里菜市场,买了好多菜还有小龙虾,说叫上贾冰一起来吃。贾冰一口答应,还把张默淏叫了来,张默淏说要把李澜妃也带来。我望着胡蝶和贾冰没心没肺地笑着,不知道待会儿这三个女人将是什么诡异的场面,想到这儿我不禁起一身鸡皮疙瘩。

  贾冰倒是对李澜妃的到来异常兴奋,自己忍不住想跟我讨论李澜妃,但又碍于胡蝶在场,把自己憋得脸通红,急得在地上直转圈。

  不一会儿,张默淏也捧着一袋小龙虾回来了,说是今天晚上亲自下厨。身后的李澜妃微笑着跟大家打招呼,大家客套了几句,贾冰看热闹不嫌事大,突然吆喝:“哎,胡蝶也买了小龙虾回来!不然你们俩下厨比赛吧,看谁做得好吃!”

  “怎么算赢?”张默淏问。

  “投票吧,我支持胡蝶!你们没吃过胡蝶做的菜吧?可好吃了!”贾冰站到胡蝶旁边,给胡蝶抛了一个媚眼。

  “那我……支持他。”李澜妃站在张默淏旁边,指了指他。

  “你呢?必须选一个!”贾冰看着我。

  “对,你选一个,好好想想啊!”张默淏也威胁我。

  “你不做就算了,出什么选择题啊?”我最讨厌做选择了,“如果你爸妈离婚你跟谁?”“谁和谁同时掉水里你救谁?”这种问题简直就是我的死穴。实在两难,我气急败坏:“我不吃了还不行吗?!”

  很快地,厨房里端出来两盆小龙虾,为了公平起见,谁也不知道谁做的是哪盆。大家轮流品尝,我剥开一个小龙虾,肉质鲜美,麻辣入味,再喝一口啤酒下肚,怎一个“爽”字了得。

  “我选这个!”我指着左边的那盆,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张默淏还是胡蝶做的,外形确实像张默淏的处理,但他原来不是从不会加那几味调料的吗?一时间我也分辨不出,只好跟随自己的内心走。

  “我也选这个!”李澜妃指向另一盆。

  局面1︰1打平,剩下的贾冰正在呼哧呼哧吃了一个又一个。

  “别吃了!你到底选哪个?”

  “我要说我还没尝出来味道,你信吗?”说着,贾冰满手流油抹了抹嘴边。张默淏佯装要把小龙虾端走,不然待会儿贾冰可能会一个人吃完所有的。

  “唉,等等,我选,我选,选这个吧!”她闭着眼,指着右边那一盆。

  “哈哈,我赢了,耶!”张默淏抱着自己的作品十分得意。

  “好,你赢了,奖励你每周给我们做一顿。”贾冰吃得满嘴流油。

  “就知道吃,你不怕胖得把婚纱撑破吗?”张默淏嘲笑贾冰。

  “嘁,又不是没撑破过,大不了再让胡蝶给我缝一块,哈哈哈!”贾冰毫无负担。

  4.新郎中途退场的婚礼

  贾冰的婚礼如期而至,陆明禹按照她唯一的要求,找了一家带院子的酒庄举办婚礼,专门宴请北京的朋友,邀请的客人也不多,都是贾冰剧团里的同事和几个朋友。贾冰嘴上说着绝对不给我们婚礼委员会找麻烦,但我知道其实她是怕那么多传统婚礼的烦琐步骤。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跟大家说一声“我结婚了,长大了,以前没少麻烦大家,跟大家说声感谢,结婚以后就绝不给大家添麻烦了”。

  小小的院子里摆了几排白色的餐桌和椅子,院子前面搭了一个很小的舞台,周围用鲜花和气球点缀着。婚礼现场摆了一张陆明禹和贾冰的合照,贾冰站在前面,笑得没心没肺,陆明禹转过头去看着贾冰,连嘴角的笑容都带着宠溺。这张照片就是前天张默淏去她家给他们拍的,贾冰说不喜欢去照相馆,千篇一律,打算等蜜月旅行的时候多拍一些记录真实的状态最好。我看着照片上的两个人,贾冰肆无忌惮地笑着,被陆明禹搂在怀里,甜到齁,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

  但我着实还是有些困倦,本来这几天忙前忙后,睡不踏实,今早张默淏不到五点就起来了,连带着把我也轰了起来。那会儿天还没亮,我打开手机屏幕刺眼的光,忍不住想打他。

  他把我吵醒自己却溜到浴室:“我要好好打扮一下,你也赶紧起来收拾收拾。”

  “我收拾个鬼啊?又不是你结婚,你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说着,我又倒在了床上。

  “什么鬼不鬼的,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呸!你快点,还要去给贾冰送饺子呢!”他打开了水龙头,趁着他洗澡的时间,我又昏迷了半个多小时。再一看表,快六点了,这下真的不能睡下去了,这要是今天迟到了,贾冰非当场卸了我不可,连忙翻身下地把张默淏赶出浴室。

  我一进浴室就被浓烈的发胶香味呛到了:“哎哟喂,这是什么味儿啊?你是不是把整瓶发胶都用了?楼下Kevin老师都没你喷得这么多啊,你这是喷发胶还是给果树喷农药啊?”我一边开窗,一边用手捂着鼻子。

  “我给你留了点,你头发少,够用了。”张默淏边说边往厨房走。

  我拿起瓶子来摇了摇,好嘛,只剩了个底,这还真是给我留了“点”。

  “你赶紧在厨房下饺子,待会儿人都来了,在冰箱第二层,我昨晚冻的!”我督促张默淏,因为我们是北方人的缘故,任何节日庆典都要吃饺子,结婚这样的大日子也不例外,早晨要吃点饺子才算安心,嫌弃外面买的不好吃,昨晚张默淏亲自下厨拌馅,我揉面擀皮,两人包了五十个饺子,准备一早煮好,给贾冰带去。

  张默淏下完饺子吃了两个就立马去换了一件白色西装出来。别人的岁月都是杀猪刀,可偏偏对张默淏手下留情,张默淏毕业这两年不仅身材没走样,越发玉树临风,仔细看还能发现成熟男人的气质初显。他这么争气,我也实在没什么好吐槽的,只能忍着不满情绪,让他差不多得了,我也要照镜子。

  我换好一身蓝色西装走出来,这件也是张默淏挑的,他挑眉打量我,笑着说:“不错,不再是那个偷穿大人衣服的三胖子了。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领带是不是太紧了?”

  我确实不会打领带,只能走过去任他宰割,他搞了半天也没弄完,我着急地催他:“你到底会不会打领带啊?”

  “别动,怎么不听话呢?!”张默淏佯装数落我,最后两下把领带系好了,指着镜子说:“你看,是不是我打的领带特别帅?”

  “言外之意人丑呗,我听出来了!”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和平时差距很大,整个人都变了。

  “行了,别美了,快走吧!”他推我往外走。

  这怎么还成我臭美了?

  很快我们到了酒店,好在贾冰的婚礼没有迎亲环节,也没有伴娘堵门口要红包的环节,张默淏嘴上嚷嚷着没趣,我倒觉得挺开心,不然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当伴娘多尴尬啊,他不要脸我还要呢。倒是胡蝶作为唯一的女伴娘忙前忙后的,贾冰换衣服、化妆什么的都是她跟着去,我俩也不太懂。胡蝶今天也穿了一身小纱裙,在腰间系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跟她名字一样,既得体可爱,又不会抢了女主角的风头,引得一些男嘉宾频频注目。也许是我太敏感了,我总觉得自从我们第一次在海底捞相遇的时候,张默淏就一直在躲着胡蝶,当然这种模式习以为常,以前他就是这样的。但是以胡蝶现在的状态和气场,不得不承认她实在太难被忽略了。

  终于,伴着音乐,贾冰挽着陆明禹的胳膊大步流星地走上台,完全没有新娘子该有的矜持娇羞。我、张默淏、胡蝶三人一排站在他们两人的身后紧紧跟着。

  走到舞台中间,贾冰拿起麦克风,轻咳了一声,开口说:“大家好,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我和陆先生的婚礼!邀请大家来,是为了当着大家的面正式宣布,老娘出嫁啦!”

  台下一阵欢呼。

  贾冰冲台下挥挥手,接着说:“我经常给观众表演,那是我的工作,但今天我也想给我亲爱的陆先生送一份礼物,我想为你唱一首歌,表达我对你的爱。”

  这个环节是昨晚临时加的,贾冰说自己要唱歌,我还有些顾虑,哪有结婚典礼上新娘主动要给新郎唱歌的,张默淏宽慰我说不弄点幺蛾子都不是贾冰的婚礼,于是我俩连夜剪辑伴奏。

  音乐前奏响起,贾冰深情地唱出:

  我从春天走来

  你在我们永不分开

  说好不为你忧伤

  你心情也会无恙

  为何总是这样

  在我心中深藏着你

  想要问你想不想

  陪我到地老天荒

  如果爱情这样忧伤

  为何不让我分享

  你也不问你也不回答

  怎么你会变这样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

  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到底你会怎么想

  这是刘若英的《为爱痴狂》,贾冰上学的时候经常哼唱,为了能在婚礼上唱,昨晚特意改了歌词,唱到“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时,特别勇敢和坚定,陆明禹身体微微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一曲作罢,贾冰期待地看着陆明禹,陆明禹举起话筒,牢牢握着贾冰的手,大声地说:“敢!”又是一阵欢呼。

  趁着热闹,还不到喝交杯酒的时候,台下就开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陆明禹还沉浸在感动中,贾冰一把抢过话筒,豪爽地说:“我给你们亲两个!”然后照着陆明禹的脸就来了两口,底下一片叫好,鼓掌声、口哨声不断。这么一闹,两个人觉得说什么话都是多余,讲了两句便让大家开始喝酒吃肉。我和张默淏默默给她包了两个很大的红包,不敢说毕生积蓄吧,也足够我俩攒上一年了。但没关系,钱可以再赚,婚礼只有一次,应该只有一次吧。

  大家吃吃喝喝很开心,张默淏一转身不见了,留我和胡蝶周旋在新人和宾客之间。我们再找到他时,他已经拿起麦克风站上了舞台:“大家稍微安静一下,我有一个惊喜要送给今天的新娘贾冰。”

  大家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发言吸引,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筷子和酒杯,看向他。

  “我是贾冰的大学同学,看她一路从女神经变成女神,从懵懂到勇敢,我准备了一个视频,记录了她最美好的青春时光,请看大屏幕。”

  大屏幕开始播放,一开始是贾冰小时候的照片,然后是小学、中学,到大学时候的视频,是我们一起演出贾冰跳舞的片段,贾冰跳得神采飞扬,一转眼是进了剧团演出的画面,每个时期的贾冰都很美。我突然想起了很多过去我们在一起的瞬间,快乐的、伤心的,紧张的、懒散的,充满斗志的、抱头痛哭的……这些日子仿佛火车一样,“咻”的一声从记忆里开始倒退、斑驳,直到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年少最美的样子。

  视频结束,大家纷纷鼓掌,贾冰也被感动得不行,问我:“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他偷偷准备了很久呢,就是要给你惊喜,喜欢吗?”

  “给他加鸡腿!”新娘赏赐。

  正说着,突然听见门口的骚动,我赶紧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两帮人正在交涉什么,我定睛一看,是保安和警察,好好的婚礼现场怎么把警察引来了?我硬着头皮上前问了句怎么回事,那警察一掏证件,问我:“陆明禹是不是在现场?”

  我突然心头一惊,不知道怎么回答,没等反应过来,警察说:“我们有些事情需要他跟我们走一趟,麻烦你们配合一下,谢谢!”说完,带着人就往里面进。

  张默淏从台上下来见到此刻情景也愣住了,我俩不知道陆明禹究竟遇上了什么事,警察很客气,把陆明禹叫到一边说了几句,只见陆明禹脸色大变,立马起身去拿手机,发现很多消息和未接来电。我一看架势不好,让胡蝶把贾冰叫过来。

  贾冰完全在状况外,陆明禹回身抱住贾冰:“对不起,我有些事情要处理,现在一两句解释不清,等我回来再告诉你。”

  说完,陆明禹跟警察从后面走了。贾冰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想要去追,被我们拦住了,她惊慌失措地望着我们,一言不发,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

  新郎走了,这婚礼实在没办法继续下去了,我让胡蝶带贾冰去休息室,自己和张默淏跟嘉宾们解释,婚礼有些状况,不得不先暂停,现在新娘也马上要去,不如就到这儿算了,回头让新郎、新娘再给大家赔礼道歉。话说得委婉,大家都表示理解,陆续散了,留下我和张默淏收拾残局。

  我越想这事越觉得不对劲,怎么平日里好好的一个人,会在婚礼上被警察带走?张默淏收拾好烂摊子过来坐下,我自己拿不定主意,哑着嗓子开口说:“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今天遭遇的大起大落已经够多了,他看起来也有点疲惫。

  “陆明禹的父亲,是陆盛华。”

  “谁?陆盛华?”

  我盯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是……盛华集团的那个陆盛华吗?”张默淏问。

  “你也知道他啊?”

  “看过财经新闻的都知道吧。”张默淏用手按了按太阳穴,“你的意思是……”

  “我猜会不会和他家有关?你快上网看看有没有什么关于他家企业的消息!”我说。

  张默淏赶快拿出手机搜索新闻,果然盛华集团出事了,最新消息:盛华集团旗下的子公司涉及走私,三名涉嫌的总经理卷钱跑路,现在盛华集团财务被冻结,正接受调查,陆氏夫妇人还在国外。

  “陆明禹怎么会不知道家里出事?”他看完新闻,非常纳闷。

  “听贾冰说他这几天为了避开家里的阻拦,断了和家里的任何联系,所以才不知道发生这么大的事吧。”我说。

  “那贾冰一直不知道陆明禹的家世?”张默淏继续疑惑。

  “看样子,她还不知道。”我坐在凳子上,哭丧着脸对张默淏说。

  我、张默淏、胡蝶这几天轮番陪在贾冰身边,我上午负责来做午饭,张默淏下午来,胡蝶晚上陪着。平时越开朗的人遇到事情打击就会越重,更何况是终身大事,我们都怕她出事。两个人的结婚照现在看着格外扎眼,为了不让她伤心,张默淏偷偷把结婚照藏在了储物间里。我们都劝她,现在还不知道事情到底是什么情况,担心也是多余的,但她根本听不进去,整个人行将就木,整日呆坐在沙发上,叫她吃饭也不吃,睡觉也不睡。再这样下去,可能要叫心理医生来了。

  我们天天去公安局问情况,也找了律师朋友帮忙,看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当事人一面。终于在出事第五天,公安局同意探视,我们把贾冰带到了看守所。仅仅五天的时间,陆明禹整个人瘦了一圈,胡子的青楂也长了出来,眼眶更深邃了些。看着贾冰的眼神很复杂,贾冰本来带着满腹疑虑要去向陆明禹问个明白,直到看见陆明禹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这个人完完整整地站在自己面前,还能冲她微笑,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所有疑问都会解开,不解开也没关系,她不在乎。

  “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都瘦了。”陆明禹指指贾冰的脸,一句话,贾冰的眼泪夺眶而出。

  贾冰含着泪拼命摇头:“我没事,你怎么样?”

  陆明禹笑了笑,这半小时里,他向贾冰讲述了自己所有的家事。

  陆明禹说自己从来没想过要向贾冰隐瞒自己的事情,但是当贾冰误会了之后,他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怕贾冰吓到,也不确定贾冰知道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另一方面,陆明禹这三十五年遇到的女人不少,可大多数都是奔着他的钱去的。他觉得自己遇到了贾冰才找到了最纯真的感情,不掺杂任何物质、利欲的感情,陆明禹是何等幸运,从未像现在这样珍惜一段感情。跟贾冰在一起的每个瞬间,陆明禹心想自己如果真的是个健身教练就好了。但现在为时已晚,再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徒劳,他已经失去了和贾冰在一起的权利,陆明禹在看守所这几天搞清了家里公司的来龙去脉,走私不是一件小事情,按照情节轻重,判几年到几十年都有可能,他不能连累贾冰。

  贾冰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先是一滴,一滴,到后来贾冰捧着电话撕心裂肺地哭,耸着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晕过去,原来一个人可以伤心到这种程度。陆明禹在玻璃的那一边,强忍着眼泪,叫贾冰回家以后好好生活,然后起身离开。贾冰蹿起来,用力拍打着玻璃,几乎要冲到那一头去抱一抱陆明禹。她挣扎的力气太大了,我们几个人合力才把她抱了出来,赶紧把她塞进车里送回家去。

  贾冰从看守所到家一句话也没说,也许是哭累了,径直走进去就倒在了床上。胡蝶走进卧室,帮贾冰把外套、鞋子脱下来,帮她拉上窗帘,盖好被子。

  “让她好好睡一觉吧,或许一觉起来就好了。”

  贾冰整整昏迷了三天, 到了第四天,贾冰终于起来了。

  张默淏拎着两大瓶黄桃罐头走进门来,看见贾冰正埋头于胡蝶做的小米粥里,看见我们俩,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

  我跟张默淏面面相觑,张默淏把黄桃罐头打开了一瓶,问:“你要不要来点?”

  贾冰看到黄桃罐头,声音沙哑地说:“黄桃罐头,小时候每次生病我爸都给我买一瓶,后来每次馋了想吃罐头,就假装自己生病,还把热水袋放在自己额头上,骗我爸说自己发烧。”

  我知道,贾冰这是想爸妈了,我问贾冰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告诉叔叔阿姨?”

  贾冰一听爸妈,忍不住,又往碗里落了两滴眼泪。张默淏上来打我头:“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贾冰说:“还是先不要了,如果这时候告诉他们,他们除了怨我,还会更担心。”

  我们托几个朋友到处打听了一下,律师告诉我们,陆家的案子有点严重,陆明禹以前是在盛华集团担任过部门经理的,这次出问题的合同都是经由他的手签的字。况且陆盛华夫妇现在依然在国外,审讯、拘留他们基本是不可能的。原来事情比我们想象中的严重多了。后来这几个经商的朋友又告诉我们,听说盛华集团这两年因为受到电商的冲击,早就大不如前,因为改革的事情,陆明禹和家里长辈也闹得不愉快,才有了自立门户的打算。可是陆家依然把希望寄托在陆明禹和另一个家族的联姻上,这对盛华集团十分重要,基本算是力挽狂澜吧。但陆明禹坚决反对和家里指定的未婚妻结婚,反而去退了亲,对方家族十分不悦,因此再次被同行利用,盛华集团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和陆明禹退婚的事一定脱不了干系。我和张默淏知道了这些更是目瞪口呆,商场如战场,错综复杂,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而陆明禹为了贾冰愿意抛开自己的身家,更是常人无法承受的代价,这场爱情实在是太疼了。

  我现在有点理解陆明禹说的那句话了:“希望自己是平常人家的孩子,过平常人的生活。”

继续阅读:第六章 我要的幸福,在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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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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