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中年男人生得眉毛极其浓密,尤其是眉心正中几乎连起来,成为一条浓密的一字眉。眉毛下头是一双深邃的眼睛。
他只是盯着这位马铭远家埋伏在木家之中的探子,也是程远封已经见过了两次的这位侍者。
“呸,没想到你居然吃里扒外?”
“老胡,我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希望您理解。”
小陈悄悄地低下了头。
实际上他当初能够加入木家,多亏了这位老胡在路边将他这个要饭的乞儿捡了回来,木家甚至还调查过小陈的背景,发现他确实在这一带乞讨了很久,久到街坊四邻都知道“有个长得很听话的孩子,可惜腿脚看起来不是那么灵便”。
自然,这一切都是马家原本的设计,哪怕是老胡带着这孩子去医院,那假装出来的腿伤在马家的提前联系好的医生那里,也只换回来一张别人的腿部骨折的图片。
那时候的小陈畏畏缩缩,只是一个劲儿地待在老胡的身后,一瘸一拐地,又是那么亦步亦趋的依赖。
“小家伙,你这腿伤是怎么回事?”
“我……我小时候,偷吃东西被人打的。”
老胡自然想到了自己那早年就夭折了的孩子,便一直将这孩子带在身边,带进了木家,带进了木子的核心圈子里面。
却没想到今天的一幕……
他正和小陈吃着晚饭,只见小陈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老胡还笑着问:“啥事啊,这大半夜的打扰人喝酒。”
“没什么事,我去一下厕所。”
老胡自然对这位自己当成儿子一样的孩子没什么警惕心理,却被小陈一个背后的闷棍打昏。醒来之后自己便被五花大绑在这配电室里面,而陪伴了自己五六年的小瘸子,哪里有半分腿脚不便的样子。
“老胡,你也知道木家做的都是些什么勾当,真的不值得,不如和我一起跟着马哥吧。”
在这种时间,小陈还不忘为了老胡说两句话,毕竟这几年的相处下来,他也知道老胡对自己的疼爱。
一字眉的中年男人喉头动了动,眼神似乎有些什么感触,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其他的话。
“不可能,木总一直都对我们很好,至于你说的那些……只不过是赚钱的一种手段罢了。”
“你……”
“小陈,算了,正事要紧,我答应你事成之后不会为难他。”
这自然是马铭远的声音,这时候最应该警惕的自然还是木子那边的发现,尽管现在小后河等几处的木家势力已经被拔除,但难保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暗中的势力。
“谢谢马哥。”
小陈退后一步,将这一切交给程远封和马铭远带来的那位懂得机关的高手。
这面墙上面的按钮众多,显然是担心外人的侵入,在按钮上面并没有进行特殊的标志,只有老胡这种内部的操控人员才能掌握其中的奥秘。
这位破解机关的大师显然是技术派,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箱子,然后将一个按钮的外壳取下来,再小心翼翼地勾出来里面红黄蓝的三根电线。
箱子里面是一个小型的校测设备,其中的奥妙程远封自然不会太懂,只见这人从检测设备上头抽出来一根金色的铜丝,然后用小钳子将那根蓝色电线外面的胶皮剪下来一个小口,将那铜丝小心翼翼地绑了上去。
这大概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破解此类机关的方式。
他正凝神看着那箱子里显示器上面显示出来的东西,却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蔑的鼻音。
“你这样做,不用十分钟,我们这间屋子马上就会炸掉。想救笼子里的那人?他也会一起炸了的,哈哈哈哈都没用的。”老胡翻了个白眼,一脸的瞧不起和轻视。
那人果然被这句话吓到了,不仅仅是手上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就连眼神里面也充满了畏惧,只能讪讪的看了看马铭远的脸。
马铭远的脸其实一瞬间就黑下来了,拳头也攥紧了一点。
“马总,我们该怎么办……”
马铭远心里也天人交战,毕竟事情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很多在木家潜伏的人都已经暴露,似乎已经无路可退,而那笼子里面关着的人又是程远封至关重要的弟弟,也是程远封找他合作唯一想要的。
现在离开,就是放弃马家一切在木家的间谍,如果木子能够从这次事件里面春风吹又生地缓过来,第一个要整的一定就是他马铭远。
但是现在不离开,却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解开木家这处庭院里面的机关,冒昧地去进行这一切,很可能真的像这位老胡说的一样,这一众人都要殒身于此处。
“远封,你看……”
“我……”他自然也有些犹豫,但是一想正在陷入险境的人是顾南琰,似乎不能够如此轻易放弃。
这时候程远封派去观察那机关的人也已经返回,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面。
“程总,那两排竹子……不是人力能够穿过去或者砍断的,而且后面好像还有铁网,我们没办法。”
如果说没办法,就意味着还是需要从机关术这方面入手。
众人都在沉默,沉默的同时也在思考。
但只见那小陈向前迈了一步,走到那机关操控按钮的面前。
“老胡,就算我们一起死在这,我觉得其实也还好。”
他轻笑一声,有些难以言明的落寞。
“毕竟我们还是在一起,如果我在马家,而你在木家,我们两个之间的处境才算难做。”
小陈闭上眼睛,随意将手指放在了一个按钮的面前。
“其实我一直都很感谢你,虽然一开始欺骗和利用你的人是我,但是……我能感觉得到,如果你那个夭折的儿子现在还是世上,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儿子。”
一边说着,小陈的眼角已经滑过了一滴眼泪。
其实在这个时候,他还在赌,还在试图利用老胡,利用他们之间的感情最后再孤注一掷一次。
“老胡,你是想和我一起结束在这里,还是和我一起离开帝都,开始新的生活?”
老胡也同样眼眶湿润了。
这么多年在木家干下来,他自然清楚木家干的到底是一些什么生意,甚至出于同情心,有时候还会拿出来一点点自己的工资贴补那些被克扣地很严重的、做小生意的孤寡老人。
而先前的嘴硬,多半是因为被背叛和被欺骗的失落感在作祟。
现在听小陈这样讲,便知道这孩子由始至终都是真的将自己当做了在世的唯一亲人的。
老胡长叹一口气。
“算了,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