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几乎同时从这个家的书房里面冲了过去,还是张默恒年轻力壮地更加靠前一些,打开厨房门的那一瞬间看到的果然是张母摔倒在地的场景。
或许是由于慌乱,或许是由于一些其他的什么原因,张母原本梳理的十分整齐又端庄的发髻已经散落下来几根额前的须发,也正是因为这几根黑色中掺杂着花白的头发,让她整个人都失去了刚才进门时候的那种端庄和典雅,反而有了一丝颓败。
厨房的锅碗瓢盆可以说是叮叮当当撒了一地,不知道是出于如何疏忽大意的操作才能够酿成如此惨剧,只不过那些晚几乎已经碎了大半,在地面上呈现出的几乎全是瓷碗的碎片。
而张母显然是在摔倒之后,试图用自己的双手去将那些瓷碗的碎片给捡起来,反而弄巧成拙的伤了自己的手。
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流了下来。
看起来并不是很多的血液,却因为这一地瓷白色的碎片儿显得格外突兀,就像是雪地里面绽放的一朵腊梅。
见到自己生命之中最重要的这两个男人进门,张母下意识想要将自己受伤的手往背后藏,却因为摔倒之后的晕眩还没有消失,又是一个无法站稳。
就在她以为自己精心保养的脸会因为地面上的瓷碗而毁容的时候,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托住了身体。
“妈,你还好吗。”
张母抬眸望去,从厨房的门口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扶住自己的人,除了自己的儿子张默恒,还能有谁?
“好……好……妈没事,真的没事。”
虽然嘴上在这样讲着,她的眼角还是不争气的湿润了。然后在下一秒……昏厥在了自己儿子温暖而宽厚的怀抱里。
在昏迷之前,张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快!爸你去开车,医院,医院……”
几乎是经历了大半个夜晚的加急检查和治疗,在后半夜的时候张母才悠悠地醒转,她是一直有着比较严重的高血压和冠心病,却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复发。
只能说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这种慢性病本来就对人的性格和脾气有着很高的要求,不易在短时间之内过分的生气或者是悲伤都会对于病情有着很大的危害,而这些也正是张默恒的父亲所告诉他的自己母亲不能够轻易伤心的原因之一。
躺在床上的张母先是自己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眼珠子在眼皮下面微微打转之后才慢慢的醒来。
始终握着她的手的张父率先发现,并且在对上自己妻子视线的时候用手指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用眼神指示了一下病房的门外。
门外的长凳,正是今夜张默恒休息的地方。
病床上的妇人先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经过了一晚上的缺水,早就干涸的基本上不能说出任何话来。
只是这样细微的一个动作,张父便已经体会到了其中的含义,连忙将床头热水壶里面的水倒了半杯出来,并且在亲自测试了温度之后才端到了张母的面前,先是用棉棒帮其湿润嘴唇,适应之后才用吸管小喝了两口。
“他……还在外面?”
果真是干涸的嗓子能够发出的沙哑声音。
“对……他亲自抱你上了救护车,然后就一直在身边守护,如果不是,医生说这间病房比较小,不适合有两个陪护人员……多半现在还会在这儿。这孩子……唉,还是很有孝心……我一给他讲我们之前安排好的那个故事,他马上就……就表示理解了。”
“我们这样欺骗一个孩子……还是一个现在和默恒长得没什么差别的孩子……我心有愧啊老张,我心有愧……”
或许是不愿意真的面对这样的现实,不愿意接受这样欺骗一个孩子的自己,张母的眼睛瞬间因此又湿润了。
“我知道……我知道……等这一切都结束了,等老爷子顺利从他们的手中出来……我们一定登门道歉,就算是他不原谅我们的欺骗……唉……”
此刻正躺在冰凉的长凳上并且陷入了深渊一般的梦境的张默恒万万也不会想到,在一个欺骗和一个圈套背后迎来的是更大的骗局。
他原本以为自己现在已经发现的真相……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新的、更大的、充斥着亲情和羁绊枷锁的谎言。
他今日所见到的所有的不情愿、所有的退让、所有的所谓的真相……只不过是范海辰和上官颖欣早就料到他有可能会发现真相之后做出的预案。
而张默恒的父亲表现出的那种退避三舍,或者是他的母亲所呈现出的那种绝望和崩溃……都是确确实实经过了事先的排练并且经过检验的演技,就连这家医院……都是提前联系好的存在。
或许这一切的一切,恰好印证了那句话:
地狱有什么好怕的,更可怕的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