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一个月后，期末考试结束，大学生们比高考完的高三生还觉得解脱。余温依旧是寝室里收拾东西最积极的那个，但她跑得不积极。
各自玩手机玩到三四点才睡的三个人睡下后三个小时，余温就轻手轻脚起床，忽视前一天晚上收拾好的行李，不紧不慢地去食堂吃了饭，然后回到寝室坐着。
看小说、看剧，到了中午那三个人还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她如复制黏贴般地再次去食堂吃过午饭回来，上铺的三人终于有了点活人的气息。
拉开床帘对视上余温的一瞬间，陈思冉一哆嗦：“卧槽你咋还没走？”
余温站起来：“等人。”
韩萌和方蔚也爬了起来，前者秋风扫落叶般快速把要带回家换洗的床单被罩枕套扯下来叠好，后者磨磨唧唧地把床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数清楚。等三人准备直接拎着箱子去吃不知道是早饭还是午饭的那顿饭时，余温已经等在了校门口。
孙辉开着那辆被追尾过的车打着灯靠边停下，此时孙云皓还没有来。
对外甥女客气，对儿子可就不那么客气了。孙辉“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拿起电话站在一旁拨号。电话那头的人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故意的，一直没接。这头的人不甘示弱，电话自动挂断的下一秒就打过去第二个，这次倒是秒通。
孙云皓的声音传来：“快了快了马上就收好了，你干嘛？催命吗？”
“马上？都下午了还马上？你妹妹都来了你还没收完？上午干嘛去了？”
“睡觉！考完了你管我？行了行了不跟你说了我五分钟之内到。”
“还五分钟？你已经迟到了你不知道？”孙辉这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断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出了口气，看向余温：“噢，余尧和舅妈去超市了，给你们准备点零食，今天晚上我们出去吃，明天我和舅妈要上班，你们三出去玩……”
余温乖巧地点点头：“那就麻烦了。”
“嘿？你怎么也这样说？前两天余尧来了也是客客气气的，我还以为是谁惹到他了。怎么现在的小孩都那么生疏？我和你们妈以前打起架来你们算是不知道，端起一个碗直接砸过去，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怕你说这幸亏是没砸中……”
这种黑历史之前已经听妈妈说过一次了，不过不是砸碗，而是另一个版本——孙慧端着碗准备坐下来，孙辉趁机把椅子往后一抽，然后亲姐就坐到了地上。
孙辉说起来没完没了：“……有的时候我总觉得你们比云皓好，好歹有个伴。不过也不一定，男孩子调皮一个云皓就已经够烦了，你看看现在……”
余温不太会接这种话题，于是应付般地朝不远处的宿舍楼看去，想假装在那群零零散散拖着箱子的人里找孙云皓，结果真的看到了：“诶，那是不是他？”
孙云皓走上前来的时候正好对上靠在车门上的孙辉：“这是在摆拍？”
“你这问题有点严重啊。”孙辉说：“毫无遵守时间的道德素质。”
孙云皓开始扯理由：“室友一直在旁边添乱，我也想快点，这不就来了吗？”
余温早已把她的箱子放好在后备箱，为了不占太多地方尽可能地往旁边靠。此时孙云皓顺手把箱子一放后问道：“你还有东西吗？”
余温摇头，见孙云皓有些怀疑便补充道：“都提前寄回去了。”
孙辉正好打开车门，听她这么说“咦”了一声：“你妈不是回去上班了吗？”
“她在家时已经收好了。”余温说：“我提前寄的。”
孙辉“噢”了一声：“我还想到你们两的东西可能有点放不下，哎。”
孙云皓和余温一人拉开一后车门，钻了进去。孙辉检查了一下后视镜便发动了汽车。缓缓驶出校门，不远处的公交车站站台上一大片拎着箱子的同学，孙云皓看到只觉得默默同情，离得近就是好。
“哎对了，”他突然想起来：“你弟的录取结果是不是快出来了？”
余温回答得很平静：“是的，妈说十号可以查到了。”
孙云皓想了想：“那不就是明天？可以可以，到时候让他请我们出去搓一顿。”
孙辉透过后视镜白了眼他，提醒道：“别花你姑姑的钱啊，你好意思？”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我第一次见到活着的六百分，还不允许庆祝一下了？”孙云皓谄媚地望着余温：“以后你弟发达了……”
余温冷笑着说道：“那你抓紧跟他搞好关系，求我没用。”
家离学校不算太远，上高架桥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差不多到了。余温上次来还是一年前的暑假，奉孙慧“亲戚就是要多走动”的命令来住了几天，临走还顺便假心假意邀请孙云皓“你有时间也要去C县找我们玩啊”，算是完成任务。
其实就像孙慧和孙辉说的一样，表兄弟姐妹好像确实多了层隔阂。但是仔细一想，孙云皓和余尧好像就不存在这种问题。这次余尧在应该就不那么尴尬了吧，望着孙辉开门的背影，余温想道。
推开门时家里很安静，余尧和舅妈应该都还没有回来。餐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茶几上的果盘里放着新鲜的水果，客厅落地窗前的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摆动，一股清新而平淡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余温还是睡之前那间房吧？舅妈新铺的床单，余尧只昨天睡了一晚上，今天他和云皓挤一挤。”孙辉说道：“想看电视的话就看哦，或者想想明天去哪玩。我听你妈说你一天到晚闷着了学习，是不是都没怎么逛过啊？你向云皓学学，趁这几天让他带你们出去转，反正他认识路，免费导游。”
余温赶紧客气：“好的好的，等余尧回来再说吧，我都行。”
孙云皓倒是没必要客气，直接往沙发上一躺，抱怨一句“你就会讽刺我”后便拿出了手机。余温也没什么事做，索性打开了电视随意调着台。
看了不到五分钟，就听到门外响起脚步声。出于在别人家做客的礼貌，余温迎上去打开了门，然后站到一边，乖巧地叫了声“舅妈”。
“诶！”舅妈欣然答道：“放暑假啦？来来来刚和你弟去超市买的小点心，拿去吃，在这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孙云皓——这家伙人呢？”
孙云皓懒得起来，继续躺着长长地应了一声“在呢——”便看到余尧朝这里走来，扬了扬头：“好久不见。爽吗？从牢里放出来一个月了吧。”
余尧真的没余温那么客气：“那必须爽啊，你这姿势不雅吧？”
“哎呀，”孙云皓不耐烦地爬起来坐好：“你明天出录取结果吧？听说第一志愿W大？牛逼，录上了一定请客啊，咱家就你最有出息。”
伴着舅妈“你注意一下言辞，文明用语”的提醒，余尧本想说“可以啊必须请”，听到后半句却顿住了，有些不自然地留意了一下余温的反应，好在余温在帮忙把刚从超市买回来的冻虾放进冰箱冷冻室，注意力应该不在这里。
“那个是填着玩的。”余尧解释道：“余温告诉你的？前两个都不太可能，能录上靠的是玄学。正常情况下应该能被第三志愿录吧，Z大。”
他说起这事来有些严肃，孙云皓翘起二郎腿：“行了行了，Z大咱们平民百姓也可望不可即，你厉害。苟富贵勿相忘啊。什么专业来着？金融法？”
余尧乐了：“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妈也建议金融法来着。”
“就是因为你妈啊，大人不都这种想法吗？那你想学什么？数学？”
“不知道想学什么，”余尧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伤感：“从英语考完就开始研究志愿了，挑来挑去竟然连自己喜欢什么都不知道。我妈说余温之前也是这样。”
孙云皓一拍胸脯：“我也是这样，我还想学电竞进战队为国争光呢，可能吗？”
余尧一笑：“我报的是化学，算是比较感兴趣的吧，还可以穿白大褂进实验室，每天摇摇试剂瓶记录数据，听起来比金融有意思。”
舅妈端着一盘刚洗好的葡萄走过来：“化学啊？理科生的专业都挺有挑战的。来，吃点水果。余温——你别收拾了，放那里我来弄，你看电视啊！”
余温应道：“哎，来了！”
舅妈把遥控器递过去：“你们年轻人喜欢看些什么？随便调。或者去看看有没有对云皓的什么书感兴趣，他以前买了好多悬疑侦探推理……哎你去找找，还有什么书可以拿出来给看看的？”
孙云皓对亲妈的这些建议简直无语：“他们不看，现在都没什么人抱着书看了。手机它不好玩吗？小视频它不有趣吗？各种各样的网剧它不吸引人吗？”
余温在旁边听着没做声，孙云皓说的是对的。
舅妈不死心：“余尧呢？你也跟云皓一样准备暑假里每天抱着手机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