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要归于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才是生活。但生活如果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那又太没有意思了。每过一段时间总是会起一点小小的波澜，比如脾气不好的乔博、偶遇的余温、和想象中不太一样的郑择、还有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张瑞。
再见到张瑞时，他已经是一个背负处分的大学青年了。坐在校门口的大排档里，面前摆着几厅打开的啤酒，盘子里一边放着各式烤串，一边则是吃剩下了的竹签签。乔许阳还没走近就先认出了旁边的孙奇和张晨，点点头算是打声招呼后她也坐了下来。
张晨把一厅没拆封的可乐给乔许阳递了过去：“你也被拉来啦？”
乔许阳自然而然地顺手接了过来，“嗯”了一声：“出什么事了？”
孙奇看着她说了两个字：“处分”。
乔许阳懵了一秒，视线从孙奇脸上转到乔博脸上，然后又转了回来，最后有点不可置信地看向张晨：“你也……？”
“我没事，”张晨指了指两个男生：“有事的是他俩。”
张晨理解错了，乔许阳的不可置信是在于两个男生的反应。
我觉得他们两没什么事，好得很。她想，背了处分还和平时一样。
“所以今天是……”她措好辞：“你们这阵仗我以为要庆祝。”
“没差别。”张瑞递了一串考牛肉给她：“反正处分书下都下来了，又改不了。该吃还得吃。”
乔许阳没接过来。
虽然自己确实叛逆了点，身旁的朋友也都差不多。但挨了个“处分”就是性质完全不一样的了，像是把性格问题瞬间升级到了道德高度。处分……什么情况会挨处分呢？顶撞老师肯定不会吧？逃课也不会吧？以前初中时学校里倒是通报过，无非就是早恋或者是抽烟，现在都大学了，这些问题不大。考试作弊会挨处分倒是说得过去，但最近也没什么考试啊？
张瑞拿着牛肉串的手还举着：“喂！”
乔许阳接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会还是没下嘴。张瑞笑了：“熟了！不会吃死的！我们都吃了好几串了！”
“我在食堂吃完饭了。”乔许阳指了指校门：“刚吃完收到你的消息就来了。”然后把牛肉串放回了盘里，撑着脸发呆。
张瑞灌下去一大口啤酒：“不好奇是什么处分啊？”
乔许阳抬眼：“你想说不是自然会说吗？”
对面的张晨轻轻放下了手里的竹签：上次密室逃脱之前吃火锅就觉得这个张瑞和他女朋友不太一样，不像碰到的其他情侣那样恨不得粘在一起，甚至看久了还会觉得……怎么说呢？觉得两人之间有些尴尬，像隔着一堵看不见的玻璃墙。
碍于不好关心不熟悉的人，她还是忍住了没去找孙奇八卦这两人到底怎么认识的。但是今天孙奇很明显也发现不对了，有些怪异地看了看那个女生。
要不今天还是问问。张晨想。
张瑞笑了：“是啊，我自然会说的，因为逃课。”然后指了指孙奇：“我们两都是因为逃课挨了处分，好笑吧？我就说，学校这规章制度都有问题……”
逃课为什么会逃出处分来？乔许阳虽然没逃过课——这学期还好，去年是真的想跑，想跑但没跑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觉得没必要，就在教室坐着舒舒服服玩手机多好？但是还是清楚大致形式的：大学里逃课的现象太普遍了，一个一个抓来贴处分还有完没完了？
她看着张瑞，终于表现出了如后者所愿般的好奇：“逃课怎么会挨处分呢？”
“逃多了呗。”张瑞毫不在意，刚那厅啤酒见了底，他索性又开了一厅：“学校改了规定，一周三次点名没到就记处分，你听过这个规定吗？”
乔许阳摇了摇头，她是真没听过。
“没听过就对了啊！”张瑞猛地把锡瓶往桌上一砸：“神他妈的破校规。随随便便拿个不受认可的垃圾东西就想治老子的罪。”
乔许阳在张瑞的咒骂声中望向张晨和孙奇，张晨在认真听着，孙奇点了根烟。
大排档本来油烟就大，再被孙奇这样一熏乔许阳只觉得没来由的暴躁。她强压下火气，理智地问：“这个可以消吧？”
张瑞可能是骂累了，也可能是没听到，但是更大的可能是听到了也不想搭理。孙奇又猛吸了一口才把烟稍微举远了一点：“可以。”
怎么消？无非就是保证这学期剩余课程的到课率，想做到简直轻而易举。
“处分真的不算什么。”大概是平静了，张瑞用他自以为“心平气和”的语气说：“就是吧，想起这些不知名的破规定，觉得憋屈。学校不就是会欺负老实人？玩些文字游戏，我呸。”
乔许阳用手背关节轻轻揉了揉眼睛。
“哎，”张晨示意乔许阳：“你不会没逃过课吧？”
原本就对现在的情况有些无话可说，乔许阳自然是本能地答了实话：“没有”。
桌旁剩下的三人盯着她，孙奇有些怀疑，张瑞则是苦笑。张晨微微摇了摇头：“好学生”。
好学生？乔许阳在心里跟着重复了一遍，只觉得这三个字没来由地好笑。
要是按照套路，这个时候“好学生”就应该开始发自肺腑地劝慰面前的几位堕落少年，你们父母赚钱不容易、你们考上大学不容易、你们未来路还长，千万不要在这种没有意义的地方犯错，太不划算啦！苦海无涯赶紧回头是岸，好好读个书，以后也少弄这些有的没的啦！
但是乔许阳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打开了刚刚没开的可乐，也想像他们那样灌一口。可惜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常温下的饮料实在是刺激神经系统，刚喝了一口乔许阳只觉得像吞进了一个冰球，于是没有再喝第二口，轻轻把杯子放到了桌上。
张晨问：“凉？”
这不是废话吗？但她面前没有空瓶，应该是没喝过。乔许阳还是点了点头。张晨便说：“凉就别喝了吧。”
然后指了指孙奇和张瑞：“我也觉得凉。可是你看他们，他们不怕。”
“是啊，”乔许阳用手轻轻磨着杯身的logo：“你们不怕。”
然后一直到两个男生买单，四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依旧是走回学校，从六个人变成了四个人，应该是那个姓陈……上次张瑞好像是说他姓陈吧，应该是那个姓陈的室友没跟他俩一样，所以也就没来参加这个不知道用来抒发什么感情的饭局。
毕竟处分不是什么开心事，两个主人公没说话，两个女生也没说话。
快到宿舍时，乔许阳跟张晨说了声再见。两个人不住同一栋，也就不存在问“你住几楼啊”这种废话般的问题。各自上楼后，乔许阳如最近一段时间一样，打开电脑开始有意地寻找类似于《愿违》的平台。
“好学生”。她又念了一句，然后轻笑了一声。
我哪是好学生，过了补考还有个挂科的前提在，不逃课可是我也没听课。该做的没做好，想做的也就那样。
说不定还没你们自由。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