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黄太医十分笃定自己没有暗下手脚,但白初绝不相信那横空多出来的二钱银禾是巧合,银禾并不是常见的药物,不可能随随便便出现在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的药方之中。
就在黄太医恼怒之时,白初开口道:“敢问黄太医为老夫人开的药方之中为何会出现银禾?”
黄太医这才看到房中多了一个从没见过的身影,竟是一位年轻的姑娘。
“你又是哪里来的丫头,居然敢过问我的药方?”黄太医自恃医术甚高,当然不把这横空出现的黄毛丫头放在眼中,给了白初一个不屑的目光。
“小女虽才疏学浅,但也有幸跟随父亲学医多年,自然是知道但凡一个妙方,其中的药材搭配必有其规律,我瞧着太医方子中,川芎对杜仲,淫羊藿对黄芪,生地对桂枝,羌活对水荇,姜黄对刺五加,白术对细辛,温凉寒热互补,独独多了这二钱银禾,凉性难疏,黄太医医术高明,自然也懂得老夫人身子虚弱,用药需万分谨慎,不知黄太医能否为小女解惑,这二钱银禾究竟有作用?”
黄太医听完之后表情有些细微的震动,眼中也有一丝惊疑,但很快镇定下来,沉沉盯着这口出惊人的小丫头,粗声道:“你这丫头倒是懂些皮毛,不过老夫的方子每样药材自有其用处,良方之所以为良方,其中的弯弯绕绕若是人人都懂得,岂不是人人都可以进太医院了。”说罢,长袖一甩不再看她。
白初见这位黄太医仍然嘴硬,也不由得冷笑道:“若是黄太医知道正是这二钱银禾才害得老夫人近日身体每况愈下,险至丧命,还说不说得出来这是良方!”
“什么!”黄太医脸色骤然变了,神情惊恐,他自然知道这方子中的银禾的确有些奇怪,但这可是那位高人给的方子,若不是高人,自己这些年也不可能在这宁国公府如鱼得水,何况除了二钱银禾,这方子堪称绝妙,他还以为高人的搭配自有其苦心,就算这方子有误,银禾怎么可能要了宁国公夫人的命!
黄太医一张方正的脸很快垮了下来,眉毛都气的发抖:“你这黄毛丫头简直满口胡言!”不过语气似乎已经没有方才那样坚定了。
白初趁机追问:“你可知老夫人屋中被奸人放置了沉香豌,沉香豌遇上银禾便是剧毒,幸而你用的量并不多,若是再拖上几天,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你砍的!”
额头上渐渐冒出冷汗,连嘴唇都有些发抖,黄太医眼珠子晃来晃去,整张脸仿佛落水的浮萍一般皱了起来。
“沉香豌……这……这可是传说中的东西,怎,怎么可能……”
“正是沉香豌!你还不快快招来,为何要害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白初俏脸微冷,斩钉截铁道。
就在白初以为这老头还要再狡辩一下之时,却见黄太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估计酒劲也完全醒了,知道这是掉脑袋的大事。他一边磕头一边道:“老夫人,冤枉啊!其实……”
“其实这方子乃是一个世外高人送给我的,当年国公爷和老夫人身体一直不好,换了许多大夫也无济于事,正是这位高人给了我一良方,才让二老的身体有所好转,我也因此得了国公府赏识,如今又得高人赠方,我才连忙献给老夫人,可是……可是谁知……”
黄太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张如丧考妣的褶子脸涨的通红,涕泪横流,再没了刚才的狂妄模样,不住地在地上磕出“崩崩”的声响。
“奴才万万不知道老夫人房中竟有沉香豌这等百年难见之物,奴才冤枉啊……”
沈昱剑眉横竖,面色阴沉地可以滴下冰棱子,他一脚将黄太医踢倒在地,拔剑指着黄太医的脖子,怒道:“你口中的高人究竟是谁!是谁要害我宁国公府?”
黄太医看着脖子边上闪着寒光的刀锋,吓得跌倒在地,牛眼圆瞪,颤抖着摆手:“冤枉,大少爷,那高人是个云游四海的神医,奴才也不过是见过两次,第一次是五年前,第二次便是最近老夫人晕倒之后,老夫也束手无策,正巧又遇到了这位神医,才赠方给我,如今,恐怕已经离开京城了。”
沈昱银牙紧咬,俊秀的五官因为怒气而扭曲,白初也是第一次发现这位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宁国公府长孙居然有如此威势,想必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其实沈昱也大概能预料到这个结果,能在十几年前就布局下手,徐徐图之,想必幕后之人一定心思极为缜密,步步为营,怎么可能会留下一点马脚。
不过,偌大的京城,能对他们宁国公府有如此恶意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短短几瞬,他心中已有了判断。
沈昱眼色微沉,执剑如风,白初只见眼前一阵寒芒扫过,黄太医的手指应声而落,剑芒太快,直到他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的一根手掌已经没了,顿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
“关进水牢,严加拷问,派画师入牢房,一日之内拿出那送药方的贼人的画像,全城通缉。”沈昱手掌一挥,便有人拖着血泪横流的黄太医下去,再没施舍给他任何眼色。
虽然白初从小也见过不少血肉横飞的画面,不过眼前的一幕仍然让她心有余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幸而下人很快将一团狼藉的地上打扫干净,才长舒了一口气。
宁国公夫人轻咳一声,有些责怪地看着沈昱道:“白姑娘可不是你们这些舞枪弄棒的男子,怎么能让她见如此污秽之事。”
“多谢老夫人关心,不碍事的。”白初瞥了一眼旁边冷厉之色还未散去的沈昱,连忙道。
沈昱将剑扔给身后的侍卫,忽然露出一抹如沐春风的微笑,朝着白初施了一礼,“是在下鲁莽了,还望姑娘不要怪罪。”
虽然沈昱生了一副好皮相,笑起来更是温柔俊秀,但不知为何,看着这双狭长的狐狸眼儿,白初心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还真是变脸如变天,不知肚子里在编排些什么,说不准还记很自己害他掉入坑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