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初虽然有些不忍,但仍旧实话实说道:“没错,虽然沉香豌封存在沉香木内,药效有所隔绝,但在房中放了多年,对身体一定是有影响的,而且这东西是慢慢影响气血,沁入五脏六腑,若不是发现了这东西,就算宁国公和国公夫人身体有所不适,也会以为是年老所致。”
“混账……”沈昱面上闪过一丝狠厉,狭长的狐狸眼中满是阴沉。
“沉香豌难得,懂沉香豌的人更是万中无一,想必是早早做了精密的谋划,熟知宁国公喜好沉香的习惯,徐徐图之,心思可谓缜密,若不是沈公子所念药方之中的两钱银禾,我或许也不能轻易猜到是沉香豌在作祟。”
沈昱猛然抬头,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你是说,黄太医……”
白初神色中也有些疑虑,缓缓道:“黄太医为老夫人调配的方子甚是精妙,可唯独多了这不该出现的二钱银禾,十分突兀,若果真如沈公子所说黄太医是行医多年德高望重的老太医,是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的,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沉香豌封存在沉香木之中,药性大大减弱,长年累月下来才会慢慢拖垮身体,但当沉香豌遇上了银禾便大不相同了,会让药性迅速渗入脾肺,身体也会迅速衰弱,正如这段日子的老夫人一般。”
“的确如此,国公爷年轻时身体强健,最近这些年虽然偶尔会出现胸闷气短之症,但并没有像老夫人这般一下子衰弱起来。”李妈妈若有所思道。
“的确如此,想必幕后之人本是想通过沉香豌慢慢侵蚀国公爷和老夫人的身体,不过终究是心急了,借着老夫人的中风之兆想一举击垮她的身体,这才动用了银禾,若不是这心急之下露出的马脚,恐怕华佗……”白初刚刚说出口便发觉不对,连忙轻咳一声掩饰道:“恐怕神医再世,也难探究老夫人的病根。”
庆幸其他人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何不对,想必还在震惊于十多年前就有人想致他们宁国公府于死地,真是其心可诛。
“赵贺!给我将黄太医‘请’到府上来!”沈昱面色阴沉道,赵管家闻言连忙应是。
宁国公夫人一一袭暗红色锦衣,今日本该是寿星的她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意,看着自己枯瘦的双手,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对了,快去请国公爷来此,让白姑娘一并查看,怪不得国公爷最近几年身体一直抱恙,经常有气短之症,久治不愈,原来也是这东西在作怪!”宁国公夫人苍老的面容上也不由得闪现出一丝恨意。
去请宁国公的丫头刚刚走出房门,李妈妈也忍不住问白初道:“白姑娘医术高明,既然如今害人的毒物已经找出来了,我们老夫人的身体调养之后一定也可以恢复如常吧?”
沈昱虽然没有说话,但望着白初的表情中也忍不住多了一分希冀。
白初虽然心有不忍,但还是一字一句道:“国公爷和老夫人受沉香豌药性侵蚀数年之久,再加上年岁已高,恐怕是很难恢复如常了。”
李妈妈的双眼中忍不住泛起泪花,刚要再追问,似乎有些不愿相信,却被座上的宁国公夫人唤住,她苍老的脸上微微泛起一抹释然的笑意,印着深深沟壑的眼角温柔而坦然。
“阿茵啊,莫要强求了,这把老骨头能撑到现在,我心满意足了。”
“夫人……”李妈妈听到宁国公夫人唤了她的闺名,忍不住想起当年她随着自家小姐一同入这宁国公府时的光景,那时的宁国公夫人风华正茂,朝堂诡辩莫测,风起云涌,宁国公府的百年荣耀,若没有她们夫人作宁国公的左膀右臂,恐怕也没有如今这般光鲜。
“白姑娘,难道真的没有方法可以挽回了吗?”沈昱眼中竟难得出现了一丝慌乱,盯着白初道。
“沉香豌的湿寒之气一旦入腑是无药可医的,不过老夫人房中的沉香豌以沉香木包裹,药性已经减弱了不少,即使会侵蚀身体,但不至于让人立刻毙命,虽然已经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但是如果调养得当,也是能够维持当下的状况,不会继续恶化下去。”
“至于国公爷,他以前若是身体强健的话,应当要比老夫人状况要更好一些才是,沈公子也不必太过忧心。”
虽然脸色仍不太好看,但沈昱还是慢慢平静下来,李妈妈听完之后也只是叹了口气,这应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若是让那毒物一直留在房中,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大少爷,黄太医已经带到。”赵管家的声音忽然打破平静,从门外传来。
被两个侍卫驾着的黄太医脸色通红,神色中也有一丝恼怒,身上传来微微的酒气,想来今日也是来参加宁国公夫人的寿宴,毕竟他可是宁国公府上的大红人,免不得被恭维几句,多喝了几杯。
这些年来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身体一直抱恙,换了无数大夫,最后只有在黄太医这里才有些许好转,从那之后便一直由黄太医调理二老的身体,因此他在宁国公府地位颇高。
今日酒喝的正酣,寿宴却忽然叫停了,还不等出门去居然又被两个侍卫粗鲁地押过来,黄太医也有些恼羞成怒,毕竟他如今水涨船高,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过如此对待了。
“不知老夫所犯何事,值得大少爷如此动怒?”黄太医酒劲未退,微红的脸上眉毛高高挑起,比起平时更有些矜功自傲,总觉得沈昱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不敢将他怎么样。
沈昱看着黄太医的作态,不由得冷笑一声,“我宁国公府自认从未亏待过黄太医,不知黄太医为何对我祖父祖母下毒手?”
“荒唐!”黄太医粗声道,两条胡子翘起,牛眼圆瞪,“就算大少爷对老夫心有不满,也万万不可血口喷人!老夫多年来为宁国公和夫人尽心尽力,虽收效甚微,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何就被扣上了暗害国公爷和夫人的罪名!”
看这怒发冲冠的样子似乎真的是问心无愧,宁国公夫人和沈昱相视一眼,心中也有了几分犹豫,毕竟黄太医这些年来的确尽心尽力,虽然脾性有些傲气,但作为大夫的确无话可说,若是真的冤枉了他,也是不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