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刘大夫双目圆瞪,甩袖道:“哼,既然萧伯侯府觉得这位姑娘比老夫的医术要好,那老夫也又怎敢多留,告辞了!”
“快,快拦下刘大夫!”
潘氏焦急地招呼身边的丫头道,她们萧伯侯府除了萧伯侯和萧老太君,可是没有资格请太医的,这位刘大夫是京城里有名的神医,多少达官贵人的入幕之宾,他们怎么能因此而得罪了刘大夫。
刘大夫虽然嘴上说着要走,脚步却是极缓的,正等着潘氏身边的丫头来拦住他呢,在丫头的簇拥之下,他才仿佛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一边慢吞吞地往回走,一边道:“老夫倒要看看,你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女子究竟有几分真本事?”
白初忽然笑了一下,目光径直看向刘大夫,“想来您也是这京中有名的神医,怎么却连最基本的望闻问切之术都没学到家呢?”
刘大夫面色大变,声音也抬高了:“什么!”
居然被一个看起来还未出阁的十几岁女子给讽刺了行医最基本的技巧都没有学到家,这对向来受人追捧的刘大夫来讲,简直是奇耻大辱。
刘大夫怒发冲冠,用手颤抖地指着白初,刚要骂出声,白初却率先开口了,比起刘大夫的气急败坏,她却是姿态轻松多了,仔细看来,竟有几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老练和沉稳。
“刘大夫先别着急,小女子虽然不才,但所幸儿时曾跟着父亲耳濡目染了一些皮毛,方才听刘大夫所言,四少爷竟是快没了呼吸,不知刘大夫是何以得出这个结论的?”
“哼。”刘大夫眼睛一抬,将手往身后背去,不屑道:“老夫自然是为里面的四少爷细心检查过,那位少爷眼白泛青,身子僵硬,连脉搏都十分微弱,老夫敢保证,就算是宫中的太医来了,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将四少爷安然无恙地救回来!”
众人听完皆是大惊,没想到,萧沛宇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方姨娘更是再也承受不住打击,眼睛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潘氏凉凉瞥了一眼白初,心道,这次就算是老太君,也没法替这个贱蹄子说情了,萧沛宇可是二房唯一的香火,今日若真的挺不过来,就算有宁国公府撑腰,这贱人恐怕也落不得好下场。
“果真如此吗?我倒是瞧着,刘大夫资历颇深,医术却并不如何呢……”白初浅笑嫣然,不等刘大夫反驳,便继续望着他道:“方才小女子说您连望闻问切的入门之技都没弄清自然不是诳人,若非如此,刘大夫又怎能把不出四少爷至今昏迷不醒是另有原因呢?”
“简直一派胡言乱语,里面的那位少爷沉脉为阴,寸沉短气,郁缓寒湿,气脉虚弱,分明已是病入膏肓之人,你这黄毛丫头有什么资格说老夫不懂歧黄之术!”刘大夫气极,咬牙切齿道。
白初气定神闲,不慌不忙,“刘大夫只摸到了沉脉便敢断言四少爷命不久矣吗?”
“什么?”刘大夫心下先是一惊,眼神似乎有些慌乱,而后斟酌片刻却依旧坚定道:“四少爷浮脉几不可闻,近乎静止,这正是虚弱到极致的证明。”
“哦?刘大夫竟如此轻易地就下了定论吗?您行医数十年,可有见过浮脉散于沉脉之下,被死死压制而不能动弹的症状?”
白初言语犀利而果决,目光沉沉,如利刃一般射向刘大夫,刘大夫听闻此言之后嚣张的气焰立刻便丢了几分,眼神也颇有些惊疑不定,他没想到,面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娇小女子居然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
里面的萧沛宇一直昏迷不醒,自然不只是因为落水和受寒,其实萧沛宇因为救起的及时,根本没有呛到水,落了冷水也不过是有些虚寒,养上几天便没事了,至于为何到现在还没有醒来,当然是他在其中做了手脚。
但是刘大夫自认此法十分精妙,若不是他事先知晓,恐怕就连他这样行医数十年的老大夫都不会察觉,他趁萧沛宇昏迷之际偷偷给他吸入止息散,这与寻常的止息散大不相同,经过他多年改良,可以将脉搏压制地与将死之人几乎没有异处。
他也利用此散先将医治的达官贵人们塑造成将死之人的模样,多少名医来看都无济于事,只有他出手才能妙手回春,他也因此慢慢变成了京城有名的神医。此次一个丫头出天价要求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萧伯侯府上落水的四少爷弄成半死不活的模样,他自然又故技重施,可没想到居然有人看出了异样,而且,居然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人之将死,浮脉隐匿,沉脉紊乱而流散,本就几乎把不出所以然,又怎么会精细到连浮脉在上还是沉脉在上都分地那样清楚。刘大夫面带惊惧地看了一眼目光灼灼的白初,虚汗直下,难不成,今天真的要被这丫头给拉下马?
白初见了刘大夫苍白如纸的面色,便已经猜到了这位刘大夫定然在其中动了手脚,再加上方才在萧沛宇房中闻到的若有若无的气味,已经十分笃定萧沛宇的昏迷不醒是由何药物所致,若不是从小爷爷便对她近乎苛刻的训练和要求,她恐怕也不能分明萧沛宇脉象的异样。
“你这女子,休要懂得一点皮毛便敢随意下定论,若四少爷果真是不是因为溺水和寒气入体而昏迷不醒,那你倒是让他立刻醒来啊?”事到如今,刘大夫也只能赌一把,他堵白初参不透他止息散的方子,没有他的解药,就算旁人知道萧沛宇身体并没有大碍,也无法将他唤醒。
白初看了一眼目光瑟缩的刘大夫,眼神冷凝,嘴角却轻挑:“不妨让小女子来猜猜让四少爷至今昏迷不醒的究竟是什么药吧?”
“什么!沛宇被人下了药?!”萧玉霜瞪大了眼睛,惊诧道。
就连高氏和潘氏都有点不敢置信,萧沛宇距离刚刚落水才不过一两个时辰,怎么会无端被人下了药?
萧玉霜面色微白,紧抿薄唇,深深望了一眼气定神闲的白初。而她身后的金翘背上却已经汗湿,即使低着头,也不难瞧出她苍白的面色和颤抖的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