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萧如城匆匆入宫。
皇后早已在翊坤宫等待，萧如城面带喜色，刚刚见了皇后便下跪行礼道：“恭喜皇后娘娘！”
然久不见回应，萧如城略带疑惑地微微抬眼，却见座上的皇后神色并不轻松，反带了一丝忧愁。
萧如城如此精明的老狐狸，自然猜到事情恐不如想象的那般，连忙惶恐道：“娘娘，不知所为何忧？”
皇后摒退宫人，这才烦躁地捏捏额头，即使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但仍难掩饰眉心的疲惫。
“今日之事不过是巧合，湛王并非向我们示好，不过是个巧合。”皇后目光沉静，缓缓道。
“这……”虽然隐约猜到了，但从皇后口中亲口说出来，还是让先前兴奋不已的萧如城十分失望。本以为拿到了一个相当有分量的筹码，却没想到不过是昙花一现。
“昱儿今日亲自来宫中与我说明了实情，那赏梅宴的确是针对昱儿的鸿门宴，昱儿早有准备，只等陆铎自投罗网，想不到中间出了岔子，若不是湛王出手，恐怕今日之事又要多生事端，不过昱儿与我明说了湛王并非为他出手，不过却也没有否认，恐怕是想还我先前的人情罢。”皇后望着远处，目光渐渐深沉。
“原来如此……”萧如城面色也渐渐严肃，他本以为皇后已经暗中拉拢了湛王，没想到只是扯了一面大旗。
“娘娘应该高兴才是，就算湛王并非有意相帮，但既然没有否认，那么其他人也定如臣方才一样，真的以为湛王已经站在了您的身后，即使他并不能为娘娘提供实质性的帮助，但至少这面大旗已经扯了出来，有了这面大旗，那边行事，也定会有几分畏首畏尾，不管如何，也能为娘娘争取更多的时间。”萧如城目光灼灼，继续宽慰道。
不过皇后今日似乎心情欠佳，面上也有几分苍白，衬着窗外皎洁的月辉，萧如城竟然发现一向保养良好如二八少女的皇后，眼尾处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发觉的细纹。
“萧大人，你说，本宫真的还有希望吗？”皇后轻柔的声音忽然响起，这是萧如城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的语气，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时的她笑靥如花，面如粉黛，不用裹上如此精致的妆容，都耀眼美丽地夺目。
不知为何，一股悲凉从萧如城的心中渐渐涌起。
“呵……连骗都不想骗本宫了吗？”一行清泪从皇后的眼角划过，却瞬间消失了在了阴影之中，她还是那个雍容华贵的皇后，是那个世界上第二尊贵的人。
“不……娘娘，微臣永远相信娘娘。”萧如城深深跪倒在地，皇后低头看他，却发现萧如城的鬓角，也已经有了花白。
“本宫有时候在想，若是我的堰儿也能在身边，是不是本宫就不会这么累了……”皇后的声音有些发颤，隐含着一丝凄凉。
萧如城悲从中来，再次对着皇后磕了一个头，沉声道：“娘娘，都是微臣的错，当初娘娘那样信任微臣，微臣却没能护住殿下，让殿下遭受了那样的……”
若不是自己掉以轻心，三皇子本该健健康康地站在皇后身后，皇后如今也不必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萧如城将头紧紧埋入翊坤宫冰凉的地面，他没脸见面前的女人。
“好了，别说了。”皇后的表情渐渐冷凝，红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她执起手中的香帕轻轻拭了拭略带潮湿的脸颊，把方才的柔软和脆弱尽数擦去。
“就算是死局，本宫也陪她们玩到底，本宫要让曹云菲那贱人知道，想从本宫手中夺去太后之位，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萧如城慢慢直起腰身，望着皇后的脸，眼神慢慢坚定，目光深处甚至透露出一丝破釜沉舟的意味。
同样的苍白的月光，一样洒在了萧伯侯府的小小院落。
枯黄的梧桐，了无生气的枝头，寥寥月辉从梧桐稀疏的枝桠中穿过，洒在了树下静坐的人后背之上。
冷岩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那人背后靠近，为他披上一件厚实的外套，低声道：“少爷，夜深苦寒，您该回房了。”
“无妨。”萧慎之轻轻抬头，清冷的月辉静静从他锋利而精致的五官流淌而下，眉骨高高耸起如落雪的秦峰，其中嵌着一双冰冷如寒星的双眸，黑色的瞳孔里面似乎藏着幽幽深夜，让人一眼望不到尽头。
“各线暗桩可都清点完毕？”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暗哑，在寂静而寒冷的夜里忽然响起。
冷岩沉默片刻，双拳紧握，而后静静道：“是，少爷。”
萧慎之冰封的脸上忽然扬起一抹微笑，转瞬即逝，“是吗，似乎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冷岩似有不忍，眼中闪过一抹悲凉，“少爷，我们真的要……那可是您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这样放手吗？”
“早就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是我执念太深，一直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最终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萧慎之垂下双眸，正望见了自己覆着厚厚毛毯的双腿，他们静静地呆在那里，没有一丝生机。
冷岩默默望着萧慎之的背影，虽心有不忿，但终于还是沉下双肩，平静道：“是，少爷，明日我便将手中的案桩交与萧如城。”
“嗯。”萧慎之声音低沉，目光却望地很远，忽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今日赏梅宴上出了何事？萧如城为何匆匆入宫？”
“今日白姑娘在马球场上，差点受伤，不过我们的人还未出手，湛王殿下却忽然出手了，那人本来是冲着沈世子而来，只是不知湛王殿下是为了沈世子还是……”冷岩抬头，眼中也有一丝疑惑。
“陆晋……”萧慎之眯起双眼，“他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现在外面都在说湛王殿下已经站在了皇后娘娘一边，传言四起，朝堂也有所波动，想必萧如城也是因为想要确认此事才匆匆入宫。”冷岩平静道。
虽说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情吗，但萧慎之却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安，他眉头轻皱：“去查一下湛王和皇后私下有什么往来。”
“是。”
冷岩消失在黑暗之中，小院中又只留下了萧慎之一人，然而此时他心中却并不平静，他隐隐觉得，此时并不简单。
陆晋，真是是为沈昱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