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芙兰看向庄景乔，脑子里因为这句“阿殊”还没反应过来。
自从到了曹国，娄芙兰就名叫娄芙兰，除了曹阳他们，曹国应该也没几个人知道她曾叫朱殊了，更没人唤她阿殊了。
是因为太久没听到庄景乔这样叫自己吗，为什么娄芙兰觉得庄景乔的这句“阿殊”，有种万千情丝说不尽的暧昧？
庄景乔再次见到他心心念念的朱殊，心里百感交集，想起她那日决绝的话语，却又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庄景乔见她一副呆呆的神情，又瞧见她那一身的狼狈，忍不住叹口气，拉起她的手给她处理伤口。
方才就发现娄芙兰的手被藤条勒出了伤口，现在一看才知道，那伤口之深出乎了他的意料，只怕再深一点就要见骨了。
娄芙兰吃痛，这才回过神来，刚想说庄景乔你就不能轻点儿，我这没死在悬崖下都得死在你手里。偏头却瞧见庄景乔一脸的难受，好像那伤口不在自己身上，却在庄景乔手上似的。
娄芙兰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由着他摆弄自己的手。
可也许是之前注意力都在怎样活下来和庄景乔出现的震惊上，疼痛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强烈，现在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只是手，浑身上下都在疼。
而且不是一般的疼。
在树干上撞的那一下让她几乎觉得自己要散架，现在靠在石壁上，浑身的疼伴随着凝羽鞭的后遗症，让娄芙兰觉得她快要窒息。
庄景乔小心翼翼地给娄芙兰处理伤口，又是心疼又是自责，一时没注意到娄芙兰脸色越来越差，好的小脸皱成一团。
等到庄景乔抬起头来，才看到他的阿殊倚在他的肩上昏睡了过去。
庄景乔慌忙将娄芙兰揽进怀里，一边探了探她的鼻息，一边轻声唤她，将一颗药丸喂给娄芙兰。
娄芙兰昏昏沉沉中苦着脸断断续续道：“你……给我……吃了什么……好……难吃……”
庄景乔轻柔地给她擦脸，安抚道：“阿殊乖，这是柳大夫给的药丸，能缓解你的疼痛。”
娄芙兰似有若无的“哦”了一声，便彻底睡了过去。
庄景乔摇摇头。
“庄景乔你真是个大好人。“
摇摇头。
“庄景乔你英勇无敌救我于水火之中，当真是英雄好汉。”
继续摇头。
“庄景乔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嗯？
庄景乔看她一脸愤懑又无计可施的样子，本想再逗她两句，这时娄芙兰的肚子又叫了两声。
庄景乔好笑，只好把烤好的鱼递给她：“趁热吃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娄芙兰瞥他一眼，用眼神抗议：你刚刚怎么不这么说？
庄景乔在她旁边坐下，看着她吃鱼，幽幽道：“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说‘英雄救我性命，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吗？’”
正在吃着鱼的娄芙兰闻言被呛了一下，咳了半天。
庄景乔一边轻拍娄芙兰的背给她顺气，一边无奈道：“是我不好，不该强人所难。”
娄芙兰咳了会儿，终于缓过来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烤鱼呢，烤得还这么好吃，什么时候也教教我。”
庄景乔知她是故意转移话题，也不揭穿：“去钟芜山学艺之时学会的，在那山上也没什么好吃的，整日里都是青菜萝卜，就学会了去河里抓鱼。阿殊倒也不必学，什么时候想吃了，叫我便是。”
“这可不行，若是哪天我一个人流落在荒郊野外，上哪去叫你，岂不是得饿死。”
庄景乔笑着看她：“阿殊你不管流落在哪里，我都能找到。”
娄芙兰觉得他的眼睛里有一种让她无法直视的光芒，那笑让她觉得温暖，也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娄芙兰摇了摇头，赶走脑子里那奇怪的想法。笑道：“幸亏当时不是我去的钟芜山，不然我可受不了三年的清汤淡饭。”
庄景乔盯着娄芙兰：“我曾说我是在去钟芜山的前两日知晓的阿殊是女儿身，阿殊可是不信？”
娄芙兰愣了愣，她倒还真不怎么信。
“我在知晓阿殊会去钟芜山三年之后，便一直辗转难眠，那日我在床上躺到半夜，终究还是一个人跑去了右相府。
“那时夜深人静，我不知道我为何想要去找你，可我又觉得这么荒唐的事如何能让你知晓，便绕到右相府的后山想要翻墙进去，谁知便碰见了后山温泉里的你。”庄景乔回忆起四年前的事，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奇妙。
“你看见了我？可我怎会没有发现你？”娄芙兰想，庄景乔在能在夜里看出自己是女儿身，一定会是很近的距离才对，可如果是那样自己无论如何也会觉察出一些异样才对。
庄景乔却摇头：“我知晓你是女儿身并不是因为看见了你的身子，只是在远处听到了你对月抒怀罢了。”
对月抒怀？莫不是那天自己看着月色不错，又因为要去钟芜山之事，对着月亮跟自己娘亲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当真是天算不如人算，她从小到大就对着月亮说了那么一次，竟然就被庄景乔听见了。
“你大半夜做什么跑来找我？”
“大概，是舍不得阿殊去钟芜山吧。”
庄景乔说得坦荡，娄芙兰却听得心头一颤，像是有什么东西轻柔地在心里抚过，惹起万千涟漪。
“所以，你是因为知晓了我是女儿家，才会突然要代替我去钟芜山？”难怪当时庄景乔会在自己临走的前一天突然上书。
庄景乔点头：“你一个女儿家，去那地方定然是诸多不便，何况钟芜山上条件艰苦，你一个自小体弱且不会任何功夫的柔弱书生，也不知活不活得过三年。”
娄芙兰无言，自己有那么弱？
娄芙兰盯着手里吃了一半的烤鱼不再说话，她没想到庄景乔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这份情谊，自己怕是无法偿还了。
庄景乔见她盯着烤鱼发呆，打趣道：“怎么，阿殊现在是不是更想要以身相许了？”
“对了，我在曹国不叫朱殊，换了名字叫娄芙兰。”娄芙兰再一次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那日在右相府后山碰见阿殊之时，阿殊就自称兰兰，当时还奇怪呢，倒是想不到阿殊到底有着怎样的身世。”庄景乔笑笑。
娄芙兰看着庄景乔，心中万千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眼前的这个人，为她做了太多太多，即便是在她那样伤了他之后，他也毫不介意地站在自己身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