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死了。
突然地,活生生的一个人就没了。
听说她是投湖自尽的,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穿,赤裸的尸体在湖水里泡了一晚上,皮肤全部已经泛紫了,模样十分可怖。
曲梅儿临死前留下了书信,字字珠玑,字字泣血,控诉着逼她死亡的罪魁祸首,而这个让所有人都憎恨痛苦的淫贼居然是刚刚回归东宫的司徒御。
刑部一大早就将案子整理成册报告了司徒轩,毫无例外的,司徒轩大义灭亲,当众废了太子,将他流放边疆。
诚然,作为太子,玩个女人没什么,更何况还是个老女人,但错就错在,这个女人是他的后妈,在大越国这个极其看重礼仪的国度,乱伦可是要被处以极刑的,现下司徒轩只是将他流放,看上去仁至义尽极了。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百官尽是一片唏嘘谈笑间。
而孟夏当日清晨就被孟毅接回了府里,现已经在家里待了整整三日。
“小姐,节哀顺变。”
孟夏抬了抬无神的双眼,表情木讷,“你说,怎么这么突然呢?”她明明已经尽力去挽回了。
书翠摇了摇头,又道:“或许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生死有命吧。”
“而且梅姨那么一个清雅的人,怎么会容忍自己赤身裸体供世人指指点点呢?”
“可能人到了一种绝境后便已经顾不得什么了吧。”书翠猜想。
“可,”孟夏敲了敲自己的头,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不对不对,肯定有问题。”
“是啊,问题大着呢。”莫轻歌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外,几日不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神秘莫测。
孟夏给他斟了一杯茶,莫轻歌见状坐到了她的身旁,修长白皙的手指端起茶杯浅酌。
他离她很近,近的她的鼻前全是他身上的冷艳花香气息,带着丝丝甜腻的香气,薰的她的头晕乎乎的。
“你且说说,到底哪里有问题?”孟夏屏住呼吸,暗道这男人怎么比女人还精致。
莫轻歌见状,轻笑一声,忽略了孟夏的小动作,搁下手中的茶杯,“你说的不错,以梅妃的品性和理智,断然是不会如此鲁莽的投湖自尽的,而且她向来以高洁自称,更不会脱光了衣服跳湖。虽然她未着寸缕更让人明白她是被凌辱致死的,但同时她还留下了书信说自己是被凌辱的。”
孟夏顿悟,惊呼一声,“多余的!这是多余的。”
莫轻歌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你也没有那么笨嘛。”
孟夏白了他一眼。
“倘若你是梅妃你会怎么做?”他问。
孟夏略一沉思,“倘若我是先帝宠妃,还在寺庙修行了好几年,如今却被自己的小辈给凌辱了,我第一件事就是养好伤后将此事昭告天下,让他身败名裂。”
“你呀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昭告天下也要有人相信才行,司徒御可是未来的天子,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会独独喜欢上她?而且一个妇道人家的一面之词又怎么会让人信服?”
“可是,现在的事实就是,他们信了。”孟夏疑惑出声。
“不仅信了,而且他们就凭借一封简简单单的遗书就为当今太子定了罪。”莫轻歌补充道。
孟夏顿悟,“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阴谋。”
哐当!
书翠手一抖,茶壶碰倒了孟夏的茶杯,水倒在桌子上,流到了孟夏的衣衫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孟夏被烫地赶紧站起来,书翠嘴里不住道歉,掏出手帕给孟夏擦去身上的茶渍。
莫轻歌凤眸微冷。
书翠浑身使劲哆嗦。
孟夏觉察到书翠的不对劲,转过头娇嗔了莫轻歌一眼,“你吓到书翠了。”
莫轻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这女婢手脚不利索,改天我给你换一个吧。”
书翠腾地一下脸色惨白,赶紧跪倒在地,“小姐,小姐,书翠错了,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孟夏赶紧把她扶了起来,“我的婢女由我自己做主。”
莫轻歌轻轻扫了书翠一眼,淡淡道:“一个女婢而已,你居然也会为了她和我冷脸。”
“果然,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无情。”
孟夏脸一黑。
突然,书雪一脸兴奋地从门外跑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小姐,朱公子!”她话音刚落,就瞧见了莫轻歌,剩下的话连忙咽进了肚子里,讪笑着看着孟夏,“小姐,这是今日的点心。”
孟夏有些不明所以,她不记得自己有让厨房做点心啊?
正欲去接过食盒,不料一只修长的手在她之前拿走了食盒,孟夏黛眉微皱,“你干什么?”
莫轻歌自顾自掀开食盒的盖子,抬眸一瞧,“你怎么喜欢吃徘徊花糕了?”
听闻是玫瑰糕,她立刻就想到了朱株暇,孟夏夺过食盒,“你不是说了吗?女大十八变,我换换口味怎么了,怎么了!”
“你换口味自然是没错的,可是,”莫轻歌眸底划过一丝暗芒,“可为啥偏偏是徘徊花糕?”
孟夏不明白这莫轻歌为何单单与这玫瑰糕过不去,将头别了过去,自顾自拈起一块软绵绵的玫瑰糕,塞入嘴里,“怎么了?又没有吃你家大米?”
莫轻歌站了起来,捋了捋微皱的衣摆,表情让人捉摸不透,“也是,你又没有吃我家的大米。”
随即,他起身就离去了,临走前,他望了一眼书翠,吓得书翠背后一片冷汗。
国师大人,难道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了?书翠踌躇不安。
“你们说说,这莫轻歌到底是怎么了?我不就吃块玫瑰糕吗?”孟夏纳闷。
书雪抬眼望了望孟夏,回答道:“小姐,你忘了吗?你吃不得徘徊花做的糕点,否则就会浑身长红疹子。”
孟夏闻言一咯嗒,赶紧放下手中的糕点,“你怎么不早说?”
书雪一脸冤枉,“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小姐你吃的是徘徊花糕的。”
孟夏无语凝噎,鬼知道为什么这幅原装的身子到了她这里就不起反应了。
“罢了罢了,可能是我现在已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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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奉完孟夏午睡,书雪书翠二人决定去街上采购一些生活用品,然而她们才刚出门不久,就被一个高头大马的男子堵住了去路。
“二位姑娘,我家大人有请。”男子拿出一块令牌。
看清令牌上面的字,书雪书翠二人皆一脸惊恐,面面相觑后,便随着男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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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夏不知为何今日特别的困,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而鼻子前还隐隐约约残存着莫轻歌身上的味道,挥了挥空气,“也不知道这厮用的是什么香水,也忒持久了吧。”
翻身下床之时,金墨兰却来了,“诶呦,我的乖女儿呀你怎么还在睡觉?晚宴都要开始了。”
“晚宴?”孟夏一脸疑惑。
“那两个丫头没有告诉你?”金墨兰不悦,“书翠书雪就是仗着你平日里对她们好,居然开始玩忽职守了。”
“算了,等待会儿回来再收拾她们两个,今天是杨老爷的四十岁生辰,你爹和他是挚交,咱们自然要去捧场了。赶紧的,你爹都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孟夏点点头,穿鞋之时,她突然一顿,“娘,你说今天晚上是杨老爷四十岁的生辰宴?”
“对啊,怎么了?”
孟夏掩去眼中的惊惧,“没什么。”
她记得不错的话,杨景今天晚上就要和杨沁雪摊牌了。
与此同时,杨老爷会将杨沁雪定为杨家的继承人。
个月后,这杨景就会借助杨沁雪的财力和自己私下的力量将司徒轩和太后这些年所做的好事昭告天下。
紧接着,杨景登基。
而后,她便要抹脖子自刎了。
头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那么近,孟夏募地想起了惨死的梅妃,虽然她的死漏洞百出,但她还是死了,没有人能够逃脱剧情。她也不例外。
“女儿,你待会儿去了杨府上,还是要收敛一些自己脾气,娘也不是怕他们说些什么,娘只是觉得这些人不值得你为他们置气。”
母女二人坐在马车上,金墨兰语重心长地对孟夏道。
孟夏乖巧地点头,突然地,她看见了金墨兰隐藏在发饰下面的白发,细看之下,金墨兰的皮肤也松弛了些许,眼神中也少了些许往日的精气神。
看样子,梅妃的突然离世对她的打击还是挺大的。
孟夏突然轻轻拥抱了一下金墨兰,金墨兰有些惊讶,要知道孟夏及笄之后,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和自己这么亲近了。
“娘,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孟夏软声道。
她知道金墨兰的日子已经不足一月了。
金墨兰拍了拍孟夏的后背,心中一暖,眼眶微涩,“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