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她头昏昏沉沉的,眼睛也无比酸涩。
迷迷糊糊间看见榻边坐着一抹墨绿色的人影,身段窈窕,像是个女子。
“郡主?”她轻轻叫道。
孟夏顿悟此人乃是楚萤萱。
奈何她现在浑身无力,无法回应她。
“郡主,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楚萤萱再次出声。
依旧没有得到孟夏的回应,她伸出手抚了抚孟夏的额头,然后把孟夏的手镯取了下来。
然而孟夏以为她只是贪图富贵之时,之间她又把这个镯子放了回来。
一股淡淡的香味在孟夏鼻尖萦绕,这个味道她很熟悉,当她一回孟国府她的房间里就经常是这个味道,她还以为是特有的熏香,现在看来,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了。
目送楚萤萱离开,孟夏终于睁开了双眼。
她一把拿下自己的手镯,果不其然被调换了另一个镯子,里面掺杂着微小的药味颗粒。
“嘭!”
孟夏一把将它摔得稀巴烂,心头又难受的紧。
手忙脚乱将衣服披好,孟夏急迫地想要去外面透透气,然而刚刚出门就与莫轻歌撞了个满怀。
“夏夏,你才醒,不能受凉。”他连忙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给孟夏披上。
“把楚萤萱给我叫来!”孟夏强打起精神,咬牙切齿道。
莫轻歌脸色一冷,看着孟夏这副虚弱的模样,心中不由懊恼,自己这些天只管司徒御之事,居然让他人有了可乘之机。
“好。”
大厅。
孟毅坐在高堂之上,莫轻歌孟夏坐在两侧。
楚萤萱被两个强壮的侍卫押到了此处,在孟毅的示意下,他们强迫楚萤萱跪了下来。
明明是孟国府的二姨娘,然而她此刻却看上去和街头的老婆婆一般无二,松弛的皮肤,近乎透明到可以看见血管的皮肤,还有枯黄的头发和瘦到脱形的身体。
“楚萤萱,你给我如实招来!为何要害我女儿?”孟毅怒道。
孟夏没想到她的模样与上一次相见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这副骷髅般的模样,就像她见过的那些…瘾君子…瘾君子?!
“为什么要害人?当然是因为嫉妒啊,孟毅,我跟了你这八年,你连一个孩子都没有给我留下,还对我不闻不问,白白浪费我的青春,你要是有对金墨兰母女一半对待我,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模样!都怪你!都是你的错!孟毅!”
孟毅眉头一皱,“强词夺理。”
“哈哈哈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要磨磨唧唧。”楚萤萱张狂一笑,丝毫没有之前那副知书达理的模样。
孟夏仔细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突然她站了起来,莫轻歌伸出手欲一把拽住她的衣角,然而却没有抓住。
看着孟夏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楚萤萱有些不解,尤其是面对孟夏一脸的平静时,她更是有些相形见绌。
“郡主!你别过来!”她吼道。
孟夏看着她泛着黄色的牙齿,与青色的眼底,用清冷的声线道:“说罢,谁是幕后主使。”
楚萤萱摇头,目光如炬,“没有主使!都是我一人所为!”
孟毅有些不明白孟夏为何突然这般,但他了解孟夏从来不会做没有理由的事。
“呵,嘴硬。”孟夏冷笑。
随即扯烂了楚萤萱的外套,众人一惊。
楚萤萱尖叫着遮羞,却因为被人束缚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
孟夏下手很有分寸,除了重要部位其他地方都露了出来,然而这些就足够让人震惊。
只见楚萤萱如同排骨的身体上全是或深或浅的抓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泛着血,看上去血腥又恐怖。
“这到底是何人所为…”孟毅出声道,甚至有些同情她。
楚萤萱目眦尽裂,“要杀要剐都可以,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孟夏轻轻将衣服给她拉上,“这些伤,是她自己弄的。”
此话一出,气氛有些凝固。
“自己?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孟毅道。
孟夏怜悯地看了一眼楚萤萱,“当然是因为发病了无法控制自己咯。”
楚萤萱脸色煞白,“你,你…”
“她长期食用某种药物上瘾了,发病之时得不到药物就会自残。”也就是说楚萤萱吸毒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律师,孟夏对这些东西了解的很真不少。
“说吧,谁给你提供东西的?”孟夏看向她。
“混账!”孟毅拍案,他不敢想象万一这种东西流入军营后果会怎么样,“你还不速速招来!”
“啊呸!你们杀了我吧!”楚萤萱大义凛然。
“唐宫。”
一声魅惑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众人的对话,莫轻歌道。
“是他对不?”带着肯定的语气,莫轻歌道。
“唐宫何人也?”孟毅问道。
“一娈童罢了。”
楚萤萱小腿一软,紧接着哈哈大笑。
“厉害了,国师大人,不愧是大越国的庇护神。可惜这样的人却还是得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
莫轻歌也不怒,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然而只是看着,楚萤萱就感到毛骨悚然,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一时冲动了。
“好!既然真相大白了…那么你应该接受你该有的惩罚了!来人,传令下去,兹有二姨娘楚萤萱谋害玉荣郡主,身段狠毒,影响恶劣,择日废除头衔,杖责二十,逐出孟国府。”
孟毅的声音回响在偌大的客厅,震得楚萤萱耳膜疼。
“多谢将军成全。”
眼看楚萤萱被带走,孟毅叹了口气,正欲赞赏一番孟夏之时,却看见她脸色有些难看。
“女儿,”孟毅一声惊呼。
转眼孟夏就昏倒在莫轻歌怀里。
…
“你可曾后悔过?”
“不曾。”
“一丝后悔都没有吗?”
她嘴唇微动,可黑暗与冰冷再次将她淹没,压得她无法喘息。她拼命想要挣脱,这身子却软的很,脑袋也仿佛被万条丝线紧紧缠绕。
心闷,闷的人心烦意乱。
意乱,乱的人心生邪念。
从内心深处燃起来的无名邪火一点点蚕食着她仅存的理智,眼前越来越黑,仿佛步入阿婆地狱一眼望不到头。
又不知过了多少个日月,她终于又找回了一丝理智。
“殿下,您这又是何必呢?”
“他浑身实在是污秽,沾染了粪水,恶心极了。”
“殿下,莫让这等污秽之人脏了您的手。”
是何人?叽叽喳喳宛若麻雀,吵得她不得安生。
“无妨。”
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男子的声音仿佛泉水叮咚,玉石轻撞,煞是好听,又像是一道光,蓦地将她从黑暗的地狱拽了出来。
“玉荣妹妹要我救他,而且我也应下来了,我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
“殿下真是好心肠。”
这话说的如此玄幻,她听不懂。
她是谁?玉荣又是谁?
脑袋一片空白,似有无数人在呼唤着她,可一细想,仿佛竹篮打水一场空,连丝毫记忆都没有。
脑海中只依稀闪过一双冰冷彻骨的眸子,细看之下,里面仿佛蕴藏着滔天恨意。
突然,她感到一双骨骼分明的大手游离在她的全身各处,酥酥麻麻的感觉仿佛触电。
她暗道这个劳什子殿下居然是个登徒子,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反抗,无奈却连眼皮都抬不开。
不过,居然还挺舒服的,久违的温暖包围了她,仿佛置身于软绵绵的云上,让她整个人又困倦了起来。
“殿下,这小太监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有生之年能遇上您替他疗伤。”
片刻之后,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原来是为自己疗伤,看样子她又自作多情了,不过这位殿下可真是个好人。
“走吧。”
听到那人要走,她不由得想要见见他,使劲抬起眼皮,终于睁开了一条缝,朦朦胧胧的月光下,男子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白色背影。
随风摇曳的白色衣袍仿佛镀上了月光,夺目又妖异,像极了误落凡间的神谪。
只一眼,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她再次陷入昏迷。
她想起来了,她叫南三,不对准确来说,她应该叫孟叶 这个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她还想起来了,她之所以会看到那个玉荣郡主就昏迷,完全是因为那个女人太像记忆中的一个人了,不止是相貌,更多的是那一颦一笑的风情。
像极了她那好强的姐姐。
可惜姐姐红颜薄命,在一次天灾人祸中香消玉殒了。
或许上天真的可怜她,把姐姐再次送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