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陶姜并不是陶氏夫妇的亲子，而是五岁时被陶家夫妇收养的。
这惊天消息让文娘站都站不稳，只得扶着丈夫的肩膀道：“那……我们如今可怎么办？家里钱财尽失，连可以典当的东西都没有。”
只是她又很不解：“即便相公你不是公婆亲子，可他们为何又要不告而别呢？而且看着情形，绝非临时做出的决定。
陶姜双手握拳，面色阴沉道：“他们应该还没有走远，我们这就出发。”
“现在就走？可是……”
“没有可是！”他立刻打断道，口吻是不容置疑的坚决：“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把露儿也带上。”
文娘从未见过丈夫如此神态，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她又无法反抗，只得按照他吩咐的去收拾行李。
看着露儿白嫩的小脸，不知为何，她总是感觉这一去，路上定会发生事情，于是她偷偷装了一把小刀在身上，以免真的出什么大事时，还有自保的能力。
陶姜很快就收拾好了，将自己存下的那一些银钱换了干粮和马车，就踏上了追寻养父母的道路。
他们在路上行了几日，始终不见陶氏夫妇的踪影。陶姜有些心浮气躁，无论文娘如何安慰劝导，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文娘不解，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丈夫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只是还没等她询问，马便突然被逼停下来，车身狠狠一震，差点将露儿甩出去，幸而文娘抱得紧。
“发生了何时？”文娘问丈夫，却没得来回答，只听见外面有人喊道：“前方何人？”
文娘只得从帘缝中向外看取，只见刚才还满是躁色的丈夫一听见这声音，整个人都抖了起来，面色惨白的模样仿佛生着大病。
她一种没来由一慌——自己的直觉怕是要应验了。
“原是你啊小子，没想到竟还有机会能见到你！”一个骑在马上的壮汉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上一次看见你这张脸，应当是在十年前了吧。”
十年前？文娘一震：那不是陶家人刚搬来县里的时候吗？原来……丈夫一家与这大汉颇有些渊源。
“铁哥，这么久不见，您还是这么英勇。”这是丈夫的声音，只是语气当中的讨好之意令文娘觉得此人有些陌生。
在她的印象当中，丈夫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君子，外面那个披着丈夫的外表，发着丈夫的声音的人，内里究竟是谁呢？
是她朝夕相伴的枕边人吗？
“姜则啊姜则，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骨头软的跟个娘们似的。”被称为“铁哥”的壮汉嘴角不屑。
他身边同样骑着马，身材略微矮小一些的男子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平静道：“铁哥，别和他啰嗦了，这小子跟姓陶的那对夫妇一样，狡猾的紧，还是快些问问那些银子的下落。”
铁哥点头应是，这小子有多滑头他可是领教过了：“姜则，十年前你偷老子的那些钱，如今也该还回来了吧。”
陶姜，也就是姜则，一听到这话，心中猛然一跳，牙齿都在打颤：“铁、铁哥，那钱不在我这，都被姓陶的夫妇给卷走了，我也正在找他们呢！”
“你瞎扯！你不是他们的养子吗？若非是你当初在兄弟的酒里下了药，他们又如何能有机会偷了钱逃跑呢？你们都是寨子的叛徒！”
“是啊……”姜则苦笑一声：“可他们还有亲子。你当我为何不眠不休地追赶他们，就是因为他们将所有的钱都卷走了，包括这十年来所有的积蓄，还有我妻子的嫁妆。”
“当年那对狗男女用花言巧语蒙骗了我，说若我为他们做事，便会视我为亲子。要知道，他们给我的可是毒药！我偷偷换成了蒙汗药，还因此被他们狠狠打了一顿。”
“铁哥，阿夕哥，我并非他们那般绝情无义之人，只是太过渴望有父母的感觉才一时走了错路，你们真的要信我！”
“什么？”铁哥眉头一跳，随即紧紧皱在一起，看向身边的男子：“阿夕，你说这可怎么办是好？”
名唤“阿夕”的男子面色也有些不好：“我们是不是走漏了风声？”
铁哥思索片刻，不确定道：“前些天有兄弟去镇上答应过那姓陶的下落，或许被他们察觉到了，这才连夜跑了。”
阿夕也不敢确定这姜则所言有几分真，他下了马，上前几步，面色凝重道：“你下来，马车里的人也下来。”
姜则没有丝毫犹豫的下了车，掀开帘子准备接过女儿，却对上了一双带着怀疑和审慎的眼神，令他不自觉的移开了目光。
“这便是我妻子和女儿，铁哥，夕哥，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我们也是被那陶氏夫妇给骗了！”
阿夕看向前方的女子，心中一不禁荡，虽有些距离，但不难看出那眉眼当中的风情，喉咙不由得有些干涩。再看向姜则怀中的正在熟睡的小女孩，心情又平静了下来。
他开口道：“便是如此，也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铁哥也在后面应和道：“阿夕说的是，兄弟们因为你受了多少苦，这些年来颠沛流离，不停地找寻你们的踪影，怎能一句被蒙骗就饶了你！”
“铁哥，阿夕哥，需要小弟做什么，你们尽管开口，阿则决不推辞！”
“既如此……”阿夕看着他道：“你那女儿长相不错，应当可以卖上几两银子。”
姜则一愣，手臂忽的有些发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女人。文娘闻言大惊失色，用力抱住丈夫的肩膀，嘴唇惨白但说出的话却很坚决：
“不行！谁也不能动露儿！”
“露儿，还真是个好名字。”阿夕冷笑一声，瞧着那孩子越发碍眼：“姜则，你也同你夫人一个意思吗？”
“我、我……”姜则迟疑着，看向妻子的眼神中满是挣扎。只不过，任谁也没有看出，一只手正悄悄地在背后解着马绳。
“阿姜！”文娘眼中满是失望与恼怒：“露儿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怎能如此待她！”
“文娘！”姜则似乎做了决定：“我们日后还会有许多孩子。况且，露儿姓陶，不姓姜！”
丈夫如此胡搅蛮拆的话，终于让女子落下泪来：“姓陶还是姓姜，是露儿能够选择的吗？你是他的父亲，你说她姓什么，她便姓什么！”
“文娘，你怎的如此执着，现下还是我们的命更重要！露儿还小，就算被卖去别家，也会受到很好的照顾……”
“你怎晓得？”一双杏眼圆睁，可以看出女子此时究竟有多么气愤：“你怎能保证露儿会好好的？亲生父亲尚且不能依靠，其他人又怎么能保证？”
“阿姜，你吃尽了养父母的苦，怎舍得让你的女儿受和你一般的苦呢？”
姜则面上闪过一丝黯然：“对不起，文娘，若我有其他法子，必定护你母女二人周全，可是我真的毫无选择。”
他挣脱了肩膀上的束缚，向前迈了一步：“阿夕哥，我这边把露儿给你——”他再次向前一步，却突然将怀中的小人用力向前一抛：“接着！”
说罢便一把将文娘推倒，迅速上马，拿起鞭子对着马后狠狠一抽，高声喊道：“驾！”
“露儿！”跌倒的女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亲眼看着那名叫“阿夕”的男子不知该先接孩子还是先拦下丈夫。
迟疑之间，那小人发出一声刺耳的哭叫，身影便迅速向下坠落。却没想到，头部的位置恰好有一块尖锐的石头！
“咔”的一声响起，哭叫声戛然而止，片刻后，鲜血四溢，直直流淌到无力瘫倒在地的女人的身前。
铁哥也对姜则如此突然地举动惊讶万分，然手下的动作的却半分不减，掏出怀中的利刃向骑在马上狂奔的身影扎去。
电光火石之间，那利刃竟准准地扎进了姜则的后心之处！
“啊——”
一声惨叫，马背上的人仿佛沾了水的纸人一般，轻飘飘的跌落在地上，而马则惊叫一声，迅速不见了踪影。
即便如此，他似乎还心有不甘，挣扎着往前爬了两步，才睁着双眼一动不动。
“铁哥！怎能杀人！”阿夕惊叫一声。
“哎呀，此乃我之本能……”铁哥此时后悔不已，寨子已被官府盯上，阿夕早就嘱咐过兄弟们需得收紧手脚，避避风头。
他怎么就管不住手呢！
阿夕叹道：“罢了罢了，人已死，再多说也无济于事了。我们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吧。”说着还看了抱着小女孩尸体的女人一眼，心下有些遗憾。
此等尤物，若是平常，必将一并带走，让兄弟们享用一二。只是眼下刚起风波，若是带上此女，比得拖慢行程。
斟酌许久，这想法最终还是作罢。保命要紧，或者才能找更多的乐子。
铁哥点头应是，拔下插在姜则身上的刀，胡乱擦拭干净便重新藏于怀中。看见文娘，迟疑道：“这女子……”
“不管了，我们速速离去！”
马蹄扬尘而去，诺大的天地之间，呼吸者，却只余一人。只是人虽活着，却也去了大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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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露儿的尸体埋好便离开了，没有理会那畜生。只希望能有豺狼将他拆骨入腹，不留全尸，永世不得超生！”
女人泪眼盈盈，察觉的自己狠绝的口吻，喘息片刻，略平静些道：“老爷可觉得文娘心狠？”
胡喜摇头，没有一点迟疑：“便是禽兽也不会如此对待自己的骨肉，姜则此人，禽兽不如，留全尸太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