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媒婆私下找过之后,曹轩有些意动。
那周寡妇虽已嫁过人,但是依然年轻貌美,还没有孩子,关键是她上一任留下的令人眼红的财产,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打拼了这么些年,他深知赚钱不易,即使是遇见秦家这样从不克扣工钱,逢年过节和遇到喜事还另有打赏的主家,凭他一个父母双亡的穷小子,想要在府中自立门户,实在是艰难。
自小失去父母卖身为奴的他,最大的期望就是能够在这拥有自己的家,幸而秦家仁善,未将他当做奴仆,知道他的想法后便贴心的将长契改为短契,可是这些年攒下的钱也远远不够在府中立足。
想答应媒婆和周寡妇成亲,只是……他已经定亲两年了,还是自己千方百计争取来的,这样半截子毁约……着实不厚道。
纠结了好几天,他仍然做不出决断。这副模样被不知所以的窦秀儿看到了,心中担忧不已,便时常借着机会来看望心上人。
本身曹轩还未下定决心,然而没想到,就在媒婆等不及找他来问回复时,竟然这么不巧被秀儿给撞见了。
媒婆倒是跑得快,但是曹轩跑不了啊,见实在瞒不下去,只得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
窦秀儿见未婚夫竟然有所犹豫,心中又是气恼又是心慌。她知道,若是那周寡妇拿着银钱去退婚,她娘恐怕想都不想就答应了,绝不会为她考虑一分。
嫉妒与忧虑之下,她自作主张,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秀儿……秀儿将身子给了他了……”说罢便哭的更加伤心了。
“什么?”窦安呼吸一滞,进而心慌气短,好像有一根木棍在他脑子里七搅八搅,令他有些发昏。
六岁的秦仙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便小跑着去问他娘。秦夫人得知以后也深感震惊,没想到这窦秀儿竟如此胆大,私定终生便罢了,竟然还做出如此蠢事!
这样的丫头可不能在待在女儿身边,万一将女儿教坏了可怎么办。仙儿虽然长相似儿郎,但到底是个姑娘家。
这边窦老恨不能抄起家伙在孙女身上好好打上一打,让她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
“秀儿也是想着……曹郎他得了孙女的身子,便不好提出退亲之事。谁知……”窦秀儿忽然抱住爷爷哭喊道:“爷爷,他辞工必定是已经答应周寡妇的婚事了!秀儿可该怎么办啊!”
窦安也只能抱着孙女,眼中均是后悔:“傻秀儿,他得了你,便更方便退亲了。因为即使他退了亲,咱们也不敢张扬,只能随着他的意思,他想如何就如何。”
“早知他如此无耻,爷爷说什么也不会将你许配给他……爷爷悔啊……”
可是无论他们如何后悔,这退亲的事情还是无法阻止。周寡妇托媒婆带了五两银子,顺利取走了曹轩的庚帖。
而曹轩也正式辞了工,等着住进他的娘子家。
秦老爷对此也很生气,但是这是曹轩的选择,他也无可奈何。况且那周寡妇还是他店里的常客,不好多有得罪,只能就这样将事情放过去了。
只是苦了窦秀儿,第二次被退亲不说,还被调离了秦仙身边,赶去厨房做工。虽然工钱不变,但是活计可是千差万别,从前的她可是当半个小姐养的。
仅仅几日便沦落到如此下场,窦秀儿心中积郁,一时想不开,竟偷偷在夜里往梁上挂了绳,想要就此了却自己性命,幸好隔壁的厨娘听见动静,及时将她救了回来
这可吓坏了秦老爷和秦夫人,待窦秀儿养了几天伤,便立刻将人送回了窦家,剩下一年契的银子也都不要了。
窦安心疼的老泪纵横,但儿媳却只知道数落女儿不争气,眼神不好就算了,竟还要搭上自己的小命,若没救过来,可不白瞎了家里这些年对她的养育之恩!
这话一出,立刻将窦老爷子气了个半死:
“秀儿如今十六,也就吃了你八年的饭,剩下这八年全是养在秦家。当时的卖身钱可都在你手里捏着,这些年孝敬你的也不少,你若再提什么养育之恩,老头子可第一个不认!”
窦母立刻就不敢说话了。公公这些年对她重男轻女虽有不满,但因着丈夫的颜面,只偶尔说上一两句,可从未说过这么重的话。
她想为自己解释两句,可想着秀儿想不开,一大半是因为退亲的缘故,那五两银子可还在她枕头下面放着呢,一时也心虚的不敢开口。
“秀儿啊——”窦安看着眼神空洞的孙女,咬牙安慰道:“你放心,爷爷一定给你找个不嫌弃你的好人家!”
听到这话,窦秀儿立刻回了神,目光充满希冀之色:“真的吗爷爷?我还能像其他女孩子那般坐上花轿吗?”
“能,一定能!”见这话有效,窦安立刻点头:“我孙女一定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子。”
然而话说得容易,做起来却很困难。
窦安不是那等狡猾的人,因此从未抱着先将事情瞒住了,等孙女嫁过去再说的心思。活了这么多年,他很清楚,这样虽然可以解一时之急,但是后患却无穷。
若男方发现新娘子已非完璧之身,轻则休妻,万一一时气愤将秀儿打杀了,他也说不上理 ,毕竟是他们欺骗在先。
因此,在交代媒婆的时候,都会隐晦的表明,孙女因为被人欺骗,已失了清白,因此他们也不要求聘金,嫁妆也会尽量给足,只希望男方能够好好对待可怜的秀儿。
媒婆一听就有些为难,但因为窦老爷子这么多年为人不错,便还是硬着头皮去试了试。
“东城那边有个三十岁的鳏夫,家里条件差点,愿意和秀儿接触接触,您看如何?”
家境倒是其次,只是这年纪有些大,还丧了妻,窦安不太满意,只是想起孙女的情况……还是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媒婆见状,小心翼翼的接着道:“那人长得倒还行,只是……儿子还小,所以希望秀儿嫁过去之后五年内别生育,先……”
“什么?他有儿子了?”
“老太爷,瞧您说的,都三十了,能没孩子吗?”再说了,要不是因为孩子,也看不上秀儿一个失了清白的姑娘啊,媒婆心中不屑,但到底没有当着窦安的面说出来。
窦老太爷立刻摇头:“这不行,秀儿嫁过去光给人家养孩子了,自己可怎么办?不行不行,还有没有别的。”
“还有一家,”媒婆笑着道:“这家没孩子,年纪也轻,才将将二十二,父母俱在,聘礼给给的不少呢!”
窦安眉头一跳:“这般好的条件,为何愿意要秀儿呢?”
“是这样……”媒婆心里打着鼓:“那家少爷身子不太好,想尽快留个后。因此说了三家的小姐,先接进门,谁先生了孩子,谁便是正头太太。”
窦安有些不敢置信:“你这意思……是让秀儿做妾?”
媒婆一叹,索性也就坦白说了:“老爷子,您是个实诚人,我也不瞒您。秀儿这丫头,退了两次亲,还失了清白,这一般清白家庭的小伙子都避之不及啊。”
“能答应的,都是多少有些缺陷的。我给您说的两家,都算是好的了。那种年纪一大把,孙子都有了的,或者年纪轻但是好赌爱嫖的,我这当婶娘的也心疼秀儿,当场就给拒了。”
“您说说,秀儿怎么就这么糊涂啊……”
窦老爷子目光闪动,嘴里喃喃道:“是啊……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无论如何,窦安也下不了决心让秀儿进门就当娘或者做妾,只好让媒婆先回去,容他些时日好好想想。
但没成想,不知是谁将秀儿失贞的事情传扬了出去,街坊四邻竟然都得知了这个消息。只要秀儿一出门,身边便满是议论声。
有些甚至还口吐脏字,说窦秀儿年纪轻轻竟耐不住寂寞,主动送上门,羞得她整日躲在家中不说,就连窦父窦母也常被非议,说他们不会教女儿。
至于窦老爷子,直接就被气的卧病在床了,以至于媒婆上门探望时,举着三根手指对天发誓道:
“老太爷,我在打听的时候,从来没说过秀儿的身份。若是我吐露出去的消息,就让我不得好死!”
窦老爷子对媒婆的性子也有所了解,要不然也不会托她去打听,只是不管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秀儿这辈子都算是毁了。
若是那个鳏夫知道,恐怕也不会想做亲了。这种事,自己知道了还能忍受,但要是周围的人都知道了,那为了面子也绝对不能承认。
“我的秀儿啊,你可怎么办啊!”
窦秀儿见爷爷都已这般模样了,还在为自己操心,深感不孝。她跪在窦安的床前,流着眼泪道:
“爷爷,都是孙女不孝,让您一把年纪还如此操劳……实在不成,我便绞了头发做姑子,您不必为我担忧,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窦安心疼的不行,若是实在没有办法,这便是最后一条路了。只是……苦了他的秀儿,自小爹不疼,娘不爱,他这个做爷爷的,终究也没法为她考量更多了。
一闭眼,两行泪水便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他绝望地摇了摇头:罢了,世事无常,这就是秀儿的命啊!
就这在时,一个男人郑重的声音传来,令祖孙两人齐齐一愣:师父,若您不嫌弃,我愿意娶秀儿姑娘为妻,往后会好好照顾她,与她生儿育女,绝不会有半分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