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石英说要赚钱,绝不是开玩笑,她既然知晓未来天下大乱,屯物资,攒人脉,这些都是必须的。
第一步,晒盐。
当初她把落脚点选在豪州,除了安全因素,还有盐的问题。豪州临海,盛产海鲜,百姓大多以打鱼为生,至于食盐,大部分从官府和盐商购买。
在柳石英看来,这就是坐拥宝山不自知,临海啊,食盐啊,用晒的啊。柳石英清楚地记得初中物理老师讲水分蒸发的应用,就讲过晒盐的原理,还特意从养猪致富频道拷贝了一份纪录片,在自习上放。
难得不用上课,柳石英怀着感恩的心把整个纪录片都看完了,语文课上老师要求写作文,她很鸡贼地把纪录片复述了一遍,最后加上,感谢古代人民的劳动结晶,让后世百姓吃上干净的海盐。
那篇作文得了高分。
因此柳石英对晒盐的一二三步骤非常清楚,建滩、整滩、纳潮、制卤、测卤、结晶和捞盐七套工序。
大明朝目前只有上等贵族才吃得起干净的食盐,底层民众只买得起粗盐,还不一定有货,大明朝缺盐,而柳石英有制盐的方法,运作好了绝对能赚一笔。
想到这儿柳石英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他们是早上到的豪州,现在离中午吃饭还早,石姑父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家里有父母打点,横竖不缺她一个帮忙的,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去盐田看看。
柳莹自然依她,遂叫下人准备马车。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柳石英发现她这小姑姑真是实诚人,说圈地就圈地,不带一点含糊的。
“姑姑,这得有一千亩吧?”
柳石英在夏城和柳母巡查过庄子,心里对面积大体有个数,因此看到这么广阔地一片地,有些难以置信。
柳姑姑理所当然道,“这地长不出粮食,又不是宅基地,白送都没人要,我就花了点小钱,大部分都是添头。”
柳石英:……她莫非中了一个亿?
等她开出盐田来,估计卖家要悔死。
柳石英看完盐田,按照约定和柳姑姑对半分,柳莹原是不想要的,但柳石英说亲兄弟明算账,她有办法让这块不毛之地长出白花花的银子。
本着对小侄女的无限信任,柳姑姑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两人看完地便回家了,柳石英一刻都不想等,吩咐丁香挑几个有工匠手艺的仆从去盐田造屋,她决定了,要在小姑姑圈出的地盖一个庄子。
中午,石姑父果然没回来,柳石英有些失落,她原本还想就民生问题请教一下,比如富户几家,贫户几何。
“你问我呗!”柳莹指挥下人收拾碗筷,“我嫁过来一年,这地方我熟得很!”
柳石英洗耳恭听。
豪州县很穷,穷到治下只有三个村落,放在现代,村村都是申请贫困户的好苗子,用柳莹的话讲,“我家老爷都不太敢收税。”
柳石英抬头看看破旧的府衙,表示这话我信。
村很穷,县就更不用说了,按照石姑父的吐槽,朝廷之所以在这里设县,不过是因为地方够大,山林又多,懒得费力拆村,干脆设县,看谁倒霉就把谁扔过来当县令。
柳石英:……姑父你把自己也吐进去了……
其实说起来石姑父的县令很有水分。按照朝廷规定,秀才举人皆可捐官,只不过充其量绿豆芝麻的小官,治下面积很小,花费很大,一般有点脸面的达官显贵都不太想捐。
但再小也是官,当初石姑父娶亲时还是个秀才,家境贫寒,无门无靠,除了用功苦读再没出路,却不想天无绝人之路,同窗的一位秀才公竟然主动提出为石姑父捐官。
“还有这等好事?”柳石英大惊。
柳莹端起茶碗,没好气道,“还不是怕我家老爷和他抢功名。”
原来石姑父当年是真有才华,功课门门第一不说,待人接物谦逊有礼,教书的夫子赞他有才,中举的可能性很高。
这两句点评可替石姑父招了不少恨。
其中有位富商之子,嫉妒得不行,便对石姑父骂道,“平民出身,爬的够辛苦啊。”
石姑父不气不恼,“辛苦是辛苦,若有捷径可走,我亦想走,这不是没办法嘛?”
富商子还要骂,却不想石姑父把人拉到一角,悄悄说,“我一平民,也不想和大家争功名,你若能帮我办成一件事,我保证退出科考。”
这话引起富商子好奇,侧耳倾听,待听完石姑父的打算后目瞪口呆。
石姑父竟想主动捐官到鸟不生蛋,鸡不拉屎的豪州县,富商子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地方,还是回去查了舆图,问了走街串巷的镖师才知道大明朝有这么个穷乡僻壤。
富商子问他打的什么算盘,石姑父笑笑不答,只说有自己的打算。
柳石英的反应和富商子如出一辙,觉得石姑父疯了。她押宝豪州是有底气的,她知道剧情,明白故事走向,来豪州是因为谢无垢以后是天下一霸,难不成石姑父也明白这些关联?难道不止她一个穿书的?
可石姑父要是穿的应该和柳莹立马和离,这样才能避开和夏城柳家的姻亲关系,才能日后不被牵连。
柳石英的好奇心几乎达到顶峰,问了柳莹不少问题,柳莹知道的都说了,再多没有。
她只好暂时放下好奇,等晚上石姑父回来再细问。
晚上,已经到了平日饭点,石姑父却没回来,回来的只有平日侍奉的小厮。
“夫人,老爷让我给您捎话,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什么?”柳莹大惊,“怎么回事?他不是陪谢将军去了?难不成他得罪了谢将军?”
小厮忙回道,“夫人莫急,老爷没事,只是谢将军听说豪州县水匪成灾,主动提出帮忙。”
柳莹听完顿时舒一口气,但紧接着又哭起来,“那相公他要一起去?”
小厮想起饭桌上老爷被谢将军逼问的鹌鹑样,苦笑点头。
柳石英:……
嗨,原来是被抓壮丁了,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柳石英一点都不担心石姑父的安危,按照小说里的剧情,谢家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军神一般,区区几个水匪,根本不在话下,石姑父肯定会平安归来。
只不过这番推论不能说给小姑姑听,女人哭起来是没完的,只能等她自己想通停下来。
柳莹边哭边收拾包袱,装了不少干粮,叮嘱小厮一定要保护好自家老爷,她会好好看家。
期间柳父柳母一直在旁边帮衬,小厮感谢道,“还请柳家老爷照顾些夫人,我家老爷不在,这豪州县就是夫人管了。”
柳父柳母自然答应。
柳石英原本以为小厮是客气话,县令不在衙门在,这豪州县再穷也轮不到柳莹一介女流做主,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身穿短打的小吏便抱着一摞账本来府里报道。
“夫人,这是春耕记录,您请过目。”
柳莹非常熟练地叫人沏茶,看账,看完还问了小吏几个问题,题题都是要点。
“小姑姑,这些小吏都听你的?”不是柳石英瞧不起古人,而是这个时代男尊女卑深入骨髓,普通人根本达不到破壁成就,但是她看刚刚小姑姑的做派,似乎不是这样。
柳莹摊手,“你以为我想管这些杂事,全县识字你姑父第一我第二,就拿刚刚送账本的张主薄,三字经还没我念得顺呢。”
柳石英:……这地方到底有多穷?
看完账本索性也无事,柳莹便讲起他们刚到豪州县的日子,那叫一个魔幻。
刚开始,石姑父为远离科举斗争,选择接受同窗的贿赂前往豪州县吃苦,美名其曰奋斗。
“虽然起点低了些,但我们进步空间很大。”
石姑父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最开始他是真的想好好管理豪州县,不求富,只求别那么穷。
然而事与愿违,豪州县不仅人穷,志也短,全县识字的人口不超一百,且大部分都已在县衙领职,张主薄因为会背三字经,喜提主薄一职。
至于其他属下更不用说了,有些不识数,有些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还有些连名字都不会写,只认识一些比较简单的字。
文盲式县衙带来得后果很严重,县衙的文卷乱七八糟,税目记录基本没有,人口统计更是乱得不能看,石姑父那颗积极向上的少年心,被打击的稀碎。
柳莹小姑姑作为世家长大的庶女,虽然不得重视,但柳家为了面子,该请的先生都请了,该教的礼仪也交了,做个小县城的文秘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原本应该在后宅绣花扑蝶的柳姑姑,换上县里的短打,开始涉足豪州事务,从一开始的打下手,逐渐掌握了一部分调度权。
柳石英见小姑姑说累了,殷勤地端过一杯茶,笑眯眯,“小姑姑,我想看县里的税本,可以吗?”
“没问题,不过我们县很穷,没几页纸。”柳莹实话实说。
柳石英摆手,“放心,我就看看。”
说不定看着看着就有赚钱的法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