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用素描将亳州百姓登记在户籍本上后，柳石英便萌生了制作古代版身份证的想法。
“如果单单用画的，太容易掉色，而且也不够美观。”柳石英咬着笔杆子想了想，最后决定招一批识字的木匠，既能做登记的活，又能雕刻的活，两全其美。
但是，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木匠易找，识字的木匠却基本没有。古代识字率真的令人头秃，柳石英算是能体会到石姑父刚来豪州的悲哀了。
柳石英只好降低条件，先招了一批木匠，然后进行识字素描培训，还别说，挺有效果。
陆灵松眼前站着的小吏，便是柳氏培训基地出产的学员，能读能写，会素描，懂雕刻，身份证驻办员的不二人选。
“姑娘坐好不要动。”
小吏右手握着个小木片，左手拿着根羽毛笔，一会儿看看人，一会儿低下头绘画，样子非常专注。
陆灵松好奇得不行，但出于世家女子的礼仪，她没有动，安安稳稳地坐在凳子上，静静等待。
反观吴大妞早就满屋子撒欢了，她还没来过身份证素描室，看一切都稀奇。
如意忍不住拉住人，“你不是有身份证吗？没来过这儿？”
吴大妞兴奋摇头，“没有，我们亳州人的第一张身份证都是小吏亲手送上门的，这儿我是第一次来。”
正好此时小吏画好了陆灵松的肖像，笑道，“想来也行啊，补办一张。”
吴大妞吐舌头，“切，你当我不知道，补办一张二十文呢！”
起初亳州百姓收到木刻身份证时只觉得稀奇，好看，但这儿玩意不能吃不能喝，大家儿伙的热情来得快去得快。直到柳小姐派人下乡科普，这小小的木片补办一张二十文，大家才重视起来。
小吏把身份证递给陆灵松，得意道，“姑娘看看，画得可还满意？满意的话我叫人拿去刻了。”
陆灵松接过身份证，看到木片上栩栩如生的假脸，内心波澜壮阔，面上只道，“多谢。”
亳州怎么回事，随便一个粗布小吏竟有大家之能，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意没那么多小心思，看到木片上的“小姐”，惊呼，“这也太像了吧！”
小吏昂头大笑，“哈哈哈，姑娘缪赞，来活儿了，出来刻证。”
话音刚落，一个消瘦的身影从布帘后钻出，陆灵松放眼看去，只见一位清秀小伙儿拿着刻刀，嘴上还叼着麦饼，嘟嘟囔囔道，“来了，来了。”
“你又晚吃饭！”吴大妞皱眉骂道，“再这样我要向爹爹告状了！”
吴狗娃三下五除二吞了饼子，急道，“中午事情太多，忙的。”说完还给画素描的小吏使了个眼色。
小吏才不帮他打掩护，笑道，“我们这个部门有多闲全亳州都知道，还不是你自己看书忘了吃饭。”
吴大妞闻言，一个眼刀射过去，吴狗娃抓着刻刀瑟瑟发抖。
“先……先……干正事……”
吴狗娃走到陆灵松面前，露出个大笑脸，“姑娘，把身份证给我吧，我保证刻得又快又好。”
陆灵松回个微笑，“劳您费心。”
吴大妞挥舞小拳头，“好好刻，刻不好揍你！”
吴狗娃打个哆嗦，突然意识道，“说起来大妞你怎么在这儿？你下午不应该再咸鱼坊吗？”这时公然逃班？
吴大妞回道，“今天坊里新来了两位妹妹，王管事允我下午消闲一天，带带她们。”
吴狗娃心下了然，原来这两位是军眷街的人。
吴狗娃刻证时陆灵松在一旁问道，“大妞认识这位公子？”
“公子？”吴大妞想半天才意识到陆灵松说的是狗娃，笑道，“他算什么公子啊，他是我同村的哥哥，地里刨食的，叫吴狗娃。”
吴……狗娃？
这名字够粗犷，陆灵松摸摸鼻子，说道，“他可念书？”
吴大妞点头，“狗娃可聪明了，学什么都快，你别看他现在拿着刻刀，两月前连刀都不会握。”
陆灵松又问，“他也在柳氏学堂念书？”
吴大妞理所当然道，“自然，我们亳州只有这一家学堂。”
陆灵松暗暗心惊，作为封建统治阶级出身的大小姐，她太知道知识垄断的重要性。别看身份证驻办处只是一个小小的清闲衙门，但这里确实为亳州读书人提供了晋升之路，只是吴狗娃也好，吴大妞也罢，并未意识到读书识字代表着什么。
那谢无垢呢？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那位从夏城来的柳小姐，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
“诶……”陆灵松叹气，吴大妞见状，关心道，“可是累了？”
陆灵松摇头，心想，怪不得祖父说无知是福，她不该如此聪慧。
办好身份证，吴大妞又带两人去衙门看地。买地是个大事，陆灵松打算抽个时间去吴家村看看，实地考察一番。
如意不解道，“小姐，我们不买城里地吗？”
陆灵松点头，“吴家村似乎有些不凡。”
如意黑人问号脸，不凡吗？
她承认吴大妞很讨喜，吴狗娃忽略名字瞧着也不错，但不凡？还未从小姐口中通过这等评价。
说好看地的事，吴大妞蹦蹦跳跳把两人带到柳氏面摊，笑道，“这里的刀削面一绝，你们一定要尝尝。”
如意心里不屑，她家小姐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一碗面罢了。
几秒后，真香！
柳氏刀削面是柳石英看《舌尖上的中国》学来的，首先面片一定要薄，最好薄到和纸片一样。其次卤要炒过，由于亳州养殖业还未发展，柳氏面摊只卖素面。最后重要的是调味，不能过咸，不能过淡，保持恰到好处即可。
吴大妞点了四碗，三人瓜分得干干净净。
如意满足地拍肚子，“我还想着我们三人为何要点四碗，原来你早就料到不够吃。”
吴大妞端起面汤碗，吹口气，“我没骗你吧，好吃吧！”
如意竖起大拇指，陆灵松矜持地点点头，淑女不应该吃这么撑的，不过她现在是霖松，不是陆家大小姐。
“对了，你们家盘炕了吗？”
“还没有，”如意喝口面汤，解释道，“还未轮到我们家。”
谢家军每家均有一个盘炕名额，陆灵松归属军眷街，自然也有名额。
吴大妞豪气道，“不用等了，我叫我爹找人帮你盘炕。”
陆灵松好奇道，“盘炕手艺不是柳家独有吗？”她记得谢大娘子说过，这是柳家那位小姐搞出来的。
“柳小姐有教我们，我们村好多人都去学了，你们军眷街的不用材料费，若有剩下，就当劳务费了。”
吴大妞笑得一脸天真，如意挑眉，“我怎么觉得你在给我们挖坑跳？”
吴大妞忙摆手，“错觉，错觉，你的错觉！”
陆灵松低头轻笑，“那就麻烦大妞了，不过我可不保证有材料剩下。”
“没事，没事，这东西随缘。”吴大妞看得很开。
三人吃过饭各回各家，几天后，吴大妞真的带了一群人来给陆灵松盘炕。
为首的竟然是吴狗娃。
“狗娃不是刻证的吗？”如意问道。
吴大妞拍胸保证道，“这不影响他的盘炕手艺。”
柳石英为了推广盘炕，也不怕有人偷学，反正配方在自己手里，只是苦力活的话，流传出去也不怕。吴狗娃听说柳小姐愿意收盘炕学徒，想都没想，放下书就跑，书什么时候都能念，挣钱的营生可不是时时有。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土坊的工人太吃香，一家一家盘，队伍排了老长。有些心急的干脆买了材料请学徒盘，吴狗娃作为最积极的那位，挣到了第一笔钱。
慢慢地，不少亳州土著反应过来，纷纷去柳氏培训基地报名，生怕晚了赶不上。
现在亳州本地的盘炕手艺已经趋于饱和，全县只有军眷街因为免费在等人盘，只要拿下这里的市场，他就能再赚一波快钱。
“人家不花钱盘，请你做什么？”有人不懂。
吴狗娃回道，“总有冤大头。”
他算是看出来了，军眷街这些人可不是会去培训基地学习的人，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纡尊降贵，他们放不下架子。
陆灵松算是突破口，用来做宣传。
吴狗娃盘炕手艺确实不错，额外的材料他也没要，还帮忙盘了个灶台，“烧水方便。”
“真的好方便！”如意很喜欢这个灶台，以后做饭洗澡方便热水。
围在门口好奇的军眷们瞧着眼热，嘀咕道，“我家怎么没给盘灶台？”
吴狗娃立马接话，“这位姐姐，您家要有材料，我现在就盘，顺手的事。”
那人一听，顿时欣喜道，“确实还有些，不知道够不够。”
“无事，大不了盘个小的，烧个小灶台。”
那人闻言更开心了，“诶呦，那就麻烦小哥了，放心，不叫你白干，我给钱！”
“您太客气了。”吴狗娃笑得很精神。
吃瓜群众议论纷纷，心想灶台确实好，等那位忙完，也请人建一个。当然钱是要给的，他们可是京城来的，不能小气吧啦。
陆灵松瞧着远去的人群，对还在摸灶台的如意说，“收拾，收拾，我们去见表哥。”
如意：？？？
不是说……怕有细作……不能打扰谢将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