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骁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
柳石英安排好编织坊的事情后,便把所有的经历放在矿渣炼铁上,这是个技术活。她犹记得当年化学题先讲了一段老师口中的废话,说矿渣污染如何毁坏民生,我们要做环保第一人,那么假如你是项目负责人,你要如何变废为宝。
然后下面画了几个横线,让你写方程式。
试卷的话,只需要把黄铁矿,也就是二硫化铁转化成铁的方程式写出来即可,但在实践过程中,那可老难了。
首先你需要用水泥和砖块建一个高炉, 不能太次,其次你需要大量的煤炭柴火来烧,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你需要注意安全。
柳石英可不想铁没炼出来,匠奴先死了一打。她靠着记忆中的安全守则,写了厚厚一摞安全注意事项。要求每个参与炼铁的匠奴全文背诵,一个字都不能错。可怜斗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匠奴,从出身边就过着文盲的日子,愣是被逼得背会了一个小册子。
谢无垢看了都不忍心。
不过,还别说,这是个挑苗子的好办法,柳石英误打正撞,发现了一个头脑聪明的小少年。在古代,匠奴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因罪获刑,被贬为匠奴,一类是天生便是奴仆,爹妈是罪人,生下他,同样是罪人。
这位第一个背完安全手册的少年,便属于第二种,名字很接地气,叫铁安。
“以后你就是管事了。”柳石英宣布道。
没人服气,匠奴之间也有鄙视链,他们在豪州待了不短时间,太清楚管事意外着什么。柳石英手下的管事,明显区别于普通奴仆,不仅有权,还有钱,简单来说高人一等。
这个小少年何德何能?
当初被丁大买来时,这娃属于捎带赠送的,说白了就是个添头。
其实小铁安也对自己没信心,他之所以背的最快,不过是为了柳石英口中的鲫鱼豆腐汤。柳仙女说了,谁第一个背完,谁喝两碗汤。
至于大家不识字怎么背书,那就要问温骁了,温骁念一句大家背一句。至于这个过程要重复几遍,那不重要,反正是温骁来教。
温骁气得要求加工资。
加工资是不可能加工资的,柳石英选择性眼瞎,只送了几瓶陆灵松研究出来的极品雪花膏。
“这还差不多!”温骁喜滋滋拿着几瓶雪花膏,转头卖给陆元风,小赚一笔。
柳石英捏把汗,总算搞定了暴躁的员工。
不过若你以为温骁是为了几瓶雪花膏妥协的,那可就太瞧不起这位重生者了,她可不是省油的灯。
“铁安,你以后就是管事了,这群人都归你管,现在他们不服你很正常,但长此以往可不行。”
这话没问题,铁安仰着小脸听得很认真,问道,“我该怎么做呢?温姐姐。”
温骁大义凛然道,“要让他们看到你的长处!”
铁牛点头。
然后呢,教匠奴背安全手册这事,便成了铁牛的营生,温骁辅助。
柳石英:……
谢无垢听说此事后笑道,“温骁倒是很适应豪州啊。”
柳石英无语道,“有点适应过头了。”
温骁偷懒从来都是光明正大,阳谋到让你说不出反驳的话,柳石英确实希望新任管事得到匠奴们认可,但从未想过还能这样。温骁的做法看似在为自己的偷懒开脱,但其实非常符合柳石英的思路,这事干的很漂亮。
思及此处,柳石英并未多说,还如愿涨了温骁工资。
大伙儿目瞪口呆。
最起码陆元风百思不得其解。
某日他同陆灵松吐槽柳石英,“柳小姐对待手下太随意,这样不好。”
陆灵松反问,“那你认为她该如何?”
“恩威并施。”陆元风想也不想,直接道。通俗一点说,就是打个棍子给个甜枣,让下面的人既怕你又感激你。
陆灵松说道,“柳小姐自有一套规矩。”
“哪有规矩?”陆元风不解。
温骁想偷懒的心都写在脸上了,甚至光明正大把事情推给他人,柳小姐非但没有生气,还赏了月钱。
这是什么道理?又是什么规矩?
陆灵松没有解释,反而问道,“你真的打算冬天待在豪州?生意不管了?”
“我早说了,不放心你,生意上的事我安排好了。”陆元风不舍得姐姐在豪州受苦,干脆暂时不走了,等确定陆灵松确实可以独自在豪州生活,他自会离开。
陆灵松没有再劝,她自然是希望弟弟陪她的。
其实豪州生活比陆灵松想象得要好很多,最起码不是如意口中的十恶地狱。当初如意为打消她逃婚的念头,把陆府以外的生活描述地宛若十八层地狱,恨不得变身未来二十一世纪的家长,送孩子去变形记体验一下生活。
然而陆灵松却像二十一世纪的叛逆儿,坚决不改变想法,你说任你说,大不了真去变形。
陆灵松是真的做好了吃苦受罪的准备,她相信如意不想她逃婚是没错,但她不会信口开河,故意说谎,得多添油加醋一些。
如意说,外面的条件很差,就拿方便这件小事。陆府有丝帛,擦拭方便,日常还有熏香。而陆府外面,奇臭无比不说,还只能用树叶石子擦拭,她曾经听说有人对某种叶子过敏,菊花变米花。
陆灵松被恶心到了,一度真的想放弃逃婚,但想想吴大公子那张恶心的脸,她又镇定下来,找了些石子树叶,练习出恭。甚至还锻炼自己憋气,只要死不了,臭点算什么。
经过此事,如意虽然没放弃劝说陆灵松三思后行的想法,但对她有多讨厌吴大公子有了一个非常清晰的认识。
正因为如此,当她们来到豪州,发现这里有种叫卫生纸的东西后,开心得宛若三百斤的孩子,天赐神物啊!
卫生纸是造纸副产品,柳石英搞出来的时候还遗憾得不得了,自己怎么能把卫生纸忘了呢?还有卫生巾,这玩意儿也要搞出来啊,只是造纸课本上有写,卫生巾要如何造?
柳石英非常遗憾地把卫生巾制作放到未完成分类里,心想等以后有钱了,广招天下英才,有几乎一起探讨大业。
陆元风来豪州的时间不短,但想买的东西很多,盐就不说了,像卫生纸这样的东西,要多少买多少,绝对供不应求。
可惜,柳石英铁面无私,回道,“是吴家改行信佛了还是我傻了?真卖出去我们豪州还有命在?”
区区一个胭脂都馋的吴家要把贾老板赶尽杀绝,何况是老少皆宜,利润巨大的卫生纸。
狼是不会改吃草的,除非它是兔子假扮的。
陆元风哑口无言,无言以对,恨不能手刃吴家,耽误我赚钱的都是坏人。
“所以你找上我,是希望我帮你找柳小姐求情,你想小范围兜售卫生纸?”温骁捧着个炊饼,立马夹了羊肉,吃得喷香。
陆元风点头,“麻烦姑娘了。”
温骁咬一口饼子,语重心长道,“陆七公子,你为什么不找谢将军呢?你可是谢将军的亲表弟,他若觉得此事可行,必定会帮你的。”
“我找了啊!”陆元风说起这个就气,口气不是很好,“可表哥说这事要听柳小姐的,他说了不算。”
咳咳咳……
温骁忍不住咳嗽,内心八卦小火苗飞得老高,原来宠妻人设这个时候就开始了吗?
“原来如此,”温骁三下五除二吃完饼,叹气道,“七公子,我是很想帮忙的,但你瞧瞧我,小女子一个,人微言轻,说不上话的。”
这是温骁实话,她觉得以柳石英的性格,在吴家彻底倒台前,不会冒险。廋死的骆驼比马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知道小虫子什么时候跳起来咬你一口。
陆元风气道,“你既然不帮忙,为何白吃我一个饼!”
温骁:……
她叉腰昂头,“小气,七公子家大业大,一个饼罢了,我回请你就是了。”
陆元风很想扭头走人,但心下还有事情要求她帮忙,只好暂时压下火,说道,“那多谢温姑娘赏饭。”
温骁心里摇头,厚脸皮的人果然容易占便宜。
正好日头已高,二人朝附近的面摊走去,路上正好碰到穿着羊毛制品的修路工人,这也是他们的饭点。
陆元风眼馋工人身上的毛衣,心里盘算运到京城一件能卖多少钱,温骁瞅见,摇头叹息,“毛衣不可能,柳小姐不会答应的,趁早死心。”
陆元风气道,“你家小姐真奇怪!”
可能压抑久了容易憋出病,陆元风干脆不装了,说道,“前日子你偷懒不教书,柳小姐还愿意涨月钱,现在又给工人穿毛衣,好心太过了。”
这话温骁不爱听,站定,气道,“七公子,你说什么混账话,小姐作事自有章法,你瞎说什么!”
陆元风背手嗤笑,“你倒说说,给懒人涨钱,是个什么道理。”
二人的动静过大,周围逐渐有人靠近,温骁气红了脸,干脆道,“好啊,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来讲讲,为何我偷了懒,小姐不仅不生气,还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