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陆英又瞎晃到盐庄附近，看到前面丁香拿头撞树，口中还念念有词。
不知为什么，陆英想到了跳大绳。
“怎么可能！”这一想法刚出来，陆英便在心底反驳自己。
说话甜甜的，性格软软的丁香小姑娘怎么可能是那种骗子？
陆英甩头，把不靠谱的想法甩出去，笑着走过去，还是那副不正经的调笑样儿，“丁香姑娘，有什么想不开的？说给我听听呗！”
丁香停止自残行为，扭头看向陆英，眼泪汪汪，抽抽鼻子，声音软软的，“副将……”
陆副将有些腿软，崴了一下。
丁香沉浸在“我可能不是很聪明”的痛苦中，没有像往常一般紧张地问“副将你怎么了”，而是先把最近在扫盲班的种种遭遇说了一遍，重点是她连小牛都比不过。
陆英还以为怎么了，安慰道，“小牛平时聪明吗？”
丁香点头，“可机灵了，大家都说以后小牛也能当庄头。”
陆英舒一口气，“所以小牛学的快，很正常，人家本来就聪明。”
丁香想了想，有点道理，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陆英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问道，“你哪里不会我教你，我念过私塾。”
“好！”丁香说完就跑回庄子，拿出平日上课做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简体字和数字，还有拼音，陆英能看懂就有鬼了。
我怕是上了假私塾！
陆英先是好奇柳石英够大方的啊，竟然给下人们用这么好的纸张，摸着还挺滑腻，不错。
“你家小姐发财了？”陆英随口问道。
丁香想了想，摇头，“不清楚。”她管理的盐庄只换鱼，不外卖，并没有什么进账。
陆英评价完纸张，打开本子一看，一股墨香味袭来，“你们写毛笔吗？”
丁香摇头，“我们用鹅毛笔。”说完还从怀里掏出事物，现场演示一番如何取水，吸水，写字。
其实就是简化版的钢笔了，柳石英还是觉得用钢笔得劲。
陆英敲完稀奇再看内容，全不认识，“这是柳小姐教的？”
丁香点头，“将军，你翻到最后一页，我有道数学题不会做。”
陆英：……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那题他会做的可能也不太大。
“副将？”
陆英如梦初醒，把笔记往陆英怀里一塞，“我突然想起有件事没干。”
丁香遗憾道，“非常急吗？”
陆英表情凝重，“很急。”
“那……副将再见……我”
不等丁香说完，陆英飞一般的跑了，背影像狗撵似的。
于是乎，谢无垢便知道柳石英最近在忙什么了。
“难怪她最近都不来军营。”原来是有事要忙。
陆英哪管柳石英忙不忙，他的重点是不要在丁香面前丢面子，恳求道，“将军，你帮我问问柳小姐呗，她教给丁香的是什么玩意儿。”他可不想下次找丁香的时候还遇到今天的窘迫，陆副将在丁香姑娘面前，必须是高大的。
谢无垢无奈摇头，看陆英那可怜样，只好答应。
不过柳石英不来军营，他也不好意思上柳府找人，只好先等着。
倒也没等太久，柳石英画了一个月的时间把教材写完，又交给温骁这位开挂人士，然后又埋头进纸张改良生产工作。
“将军要丁香他们学的东西？”柳石英头上全是草屑，鼻尖上还有白浆，哪还有一点名门闺秀的模样。
“对。”谢无垢起初还不习惯她邋里邋遢，但陪她在造纸坊待过一段时间后……
算了，爱咋咋地吧。
“那我明天带来。”柳石英相当豪迈
“好。”谢无垢点头。
隔天，柳石英没收了温骁辛苦备出来的教案，在温骁质问的眼神中解释道，“是要拿给谢将军看的，我字太丑……”
温骁真的想哭，那是人家不吃不喝备了好几天的教案啊！
算了，就当行善积德了。
事实证明，不吃不喝备出来的教案是真的厉害，温骁以前当预备通房丫鬟的时候就念过书，简体字对应的是哪个字，拼音为什么简单，阿拉伯数字为什么好用，这些学后感都一一写在上面了，谢无垢就看得特别省心。
不过正是因为省心，谢无垢对柳石英的来历更好奇了，“这是你以前用的知识？”
柳石英点头，“好用吧。”
“恩。”谢无垢点头，简洁明了，很不错，尤其是阿拉伯数字。
这份教案最终也没还回去，而是交给陆英了。陆英到底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子弟，熬了几个宵把教案吃透，转头就去盐庄找丁香献宝去了。
最后那道鸡兔同笼题我会了！
然而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谢无垢要陆英在军中当一段时间的教书先生，直到大家都学会了为止。
陆英欲哭无泪。
“怎么？谢家军还比不得那小丫鬟？”谢无垢很不满。
“那能一样吗？”
小丫鬟会甜甜的叫陆副将，会软软地歪头问你什么时候再来，还会眼睛放光地夸你真聪明，那群糙汉子会吗？会吗？
然而这些质问他都不敢说，只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默默拿起教材教书去了。
如果温骁在这儿，她一定会吐槽陆英生在福中不知福，陆英的学生可是谢家军，早在谢无垢的鞭策下有了一定的学习基础，而且军纪严明，服从性高，教起来很容易。
而温骁这儿呢？
不是她说，她教完后有种能去国子监上学的错觉，她温骁，一介通房丫鬟，竟然被虐得有了优越感。
“不就是几个拼音嘛？有这么难吗？为什么还不会！”
某天柳石英偶尔路过教学窗口，听到里面杀猪般的叫声，忍不住道，“这是温骁的声音？”
路过的小厮解释道，“是温先生的声音没错。”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她以前不就教书嘛，没见有这么大的气性啊！”
温骁当初留在柳府的理由便是能识文断字，柳石英原本就打算把她当做扫盲领导培养，她记得温骁人很温柔的啊。
小厮想了想不明白，诚实摇头。
“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古人诚不欺我。”柳石英掩面逃走了。
温骁的转变其实不突然，她以往因为怕暴露重生的秘密，教学都是繁体字，教法就是背背背，教的会算功绩，教不会也没事，反正以后柳石英会发明新知识。抱着这样的佛系态度，哪怕学生是头猪，她都不会生气，非常有耐心。
但现在不一样，不管是拼音还是数字，这些知识以后都会得到广大应用。温骁既然知晓未来，自然教得格外认真，但是学生还是那批学生，脑子还是那副脑子，不会突然基因突变，突然变得过目不忘。
温骁就很心累，她想撂挑子不干，她上辈子可是医疗包的管事，这辈子完全可以干回老本行。
不过柳石英暂时没有心思关心可怜的温骁，因为家里出了大事，柳莹怀孕了。
“啊啊啊啊夫人你怎么能这个时候怀孕！”
柳父听到石县令这说自己妹妹，抬腿就是一脚，“石县令什么意思！”
被揣在地上的石磊：嘤嘤嘤……
前文讲到，最近县衙正在普查人口田地，为的是秋收后能收到足量的税收。但是呢，因为豪州小吏大多不识字，三字经都背不顺，所以大部分工作都压在了柳莹身上。
现在柳莹怀孕了，工作得石磊一个人搞了。
柳莹放不下石磊，也放不下县里，想着孕像要是稳的话再坚持坚持，大不了不下村，就在县衙整理文书工作。
“可别，你可别！”石磊摇头，他还不想让大舅哥再踹一脚。
说实话柳石英还挺感动的，她家小姑姑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小姑姑你平日都做什么工具，干脆我来替你！”
石磊听到这话，眼睛亮了。
柳石英确实是相当好的人选，首先她在豪州百姓心中威望极高，是大家公认的仙女。自从她来了百姓koi吃上了盐，由她来收税的话大家看在仙女的份上会稍微配合一些。
其次呢，柳石英有才干，看她来到豪州后桩桩件件事，几乎没有不成的，石磊自认为读了几年圣贤书，但论实践能力怕是不如柳石英。
总之，若是柳石英来帮忙的话，石磊还是很愿意的。
柳莹有些踌蹴，她是心疼石磊不假，但也不想坑了柳石英。她见过柳石英如何吩咐丫鬟小厮做活，那雷厉风行的性子，怕是受不了死不合作的豪州百姓。
“英英，我月份还浅，就先带带你，看你能不能适应。”柳莹最后取了个折中的办法。
石磊大喜，柳石英心情也不错。
但是呢，等真正上手的时候，柳石英才发现，这尼玛坑爹呢不是！
为什么这群小吏连二三得六这种常识性错误都会犯！
还有这丑到爆炸得毛笔字，还不如她的钢笔呢，是虫子在爬还是蟑螂在蹦迪？
大写贰什么时候需要打断腿？是在梦里学的吗？
还有最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还有“象形字”，不会写锅就画个锅你在搞毛线，这是县衙啊亲！
柳石英在这干了一天的文秘，真的非常想念谢将军留给他的军营实验室。
柳莹早就知道结局会是如此，劝道，“英英啊，还是我来吧，你可能不太适应我们县衙。”
柳石英：……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适应好不……
这种宛若史前未开化的县衙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大明土地上的？
不过吐槽归吐槽，柳石英决定把担子接下来，就是因为这里如此很令人头秃，她才不敢放柳莹一个孕妇在这儿，她怕柳莹气出病来。
县衙里的这批小吏必须回炉重造，谁劝都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