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交通不便,消息传递麻烦,等京城的人把怀疑的目光投向远在海边的亳州,夏天都快过去了。
吴家想弄死谢无垢不是一两天了,外戚势大,文臣遍布朝野,武将虽然还有点权利,但天下太平已久,不少人都忘了开年时的艰辛。可问题谢无垢无疑是个头铁的,既不倒向文臣也不倒向外戚,永远保持中立,杵在朝堂当中分外扎眼。吴家当初没有掌控朝廷时,对谢无垢这样的中立党还是很喜欢的,但等到吴家上位后,成为权倾朝野的权贵时,谢无垢这类中立党,就看得很不舒服了。
人自卑到极致便是自负。吴家落魄过,势大时便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他要万人献媚,千人跪拜,永远没有人敢同他叫嚷。
可谢无垢就敢,他不同意交出兵权,不愿意倒向吴家,他甚至把轻视写在脸上,明晃晃告诉吴家,我瞧不起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小人行径。
吴家气疯了,抓住一切可以攻讦的机会,势要把谢无垢拉下马。
谢无垢不会拿谢家军的几百号性命做赌注,吴家不是看他不顺眼吗?他走就是了,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吴家还真有点忘了谢无垢这个仇敌。
但陆灵松逃婚这事,又让他们重新记起了谢无垢。
万一……陆灵松去找谢无垢了呢……
这不是现成的把柄吗?
吴家在京城兴奋地搓手,联想到陆灵松失踪时正好是军眷离开京城的日子,这个猜想是真有可能实现。
而吴家势力离亳州最近的地方,便是仇县,金县令的地盘。
按吴家推算,谢无垢带着几百人的队伍,军饷要钱,粮草要钱,武器要钱,不可能不去周边报县城补给,谢家军肯定会和仇县接触。可按照仇县传来的消息,谢家军的人很少出现在仇县,连县下的村镇都没有去过。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吴家不得不重新重视起亳州,打算派人去亳州康康。
康康是不能康康的,谢无垢不可能暴露亳州的秘密,他早在亳州城门口安置了哨兵,再加上柳石英独创的素描身份证,亳州想混进来细作,比登天还难。
这就是人口普查的好处了,柳石英建的身份证存档处,给亳州每人配备了非常完善的身份资料,从家庭情况到政治背景,只要通过身份证查询,就能找到相对应的人。唯一的不方便大概就是事物的发展不以人的意志转为移,好多百姓刚开始不重视身份证件,丢了才知道盐不能领,毛衣不能织,简直比丢了命还重要。
这次好多百姓都出来买粮,怕把身份证丢了,特意到衙门补办了一张备用的。虽然再补办不免费,但谁叫不能领盐戳中了百姓心肺脾脏,不就是几文钱吗?俗话说得好,今日非吴下阿蒙,应当刮目相看,他们亳州人也不是个个吴大浪似的。
吴大浪:有被冒犯到……
总之,亳州防控极严,吴尔岚派去的几个炮灰,大概率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或者即便掀起风浪,陆英也有能力拿下。
仇县这边,柳石英压根不知道吴家已起疑,原书没有她这个bug,谢无垢过得非常辛苦。金县令背靠吴家,仗着自己有粮有钱,狮子大开口,要价上了天,谢家军差点吃了大亏。如今再看仇县,也不过如此。
“小姐,谢将军来了!”
“请他进来。”
谢无垢推门进来,身上还穿着两人初次见面的黑色短打,整个人看起肃穆威严,不过脸上不相称的丑妆弱化了他英挺的面容,看起来有点滑稽。
“补妆。”谢无垢道。
柳石英在忍笑。
总感觉“补妆”这两字从谢无垢嘴里说出来,有种别样的感觉。
谢无垢心底无奈,他看出柳石英在笑他。
“晓雪,把我的工具搬上来!”柳石英伸个懒腰,比个请的手势,示意谢无垢坐下,“天热妆容易化,将军不要嫌麻烦,时常来补妆哦~~”
谢无垢:……
说起化妆这事,也是把心酸泪。
谢无垢太出名,吴家女和金县令都在京城见过他,若不化妆,估计刚打照面便能瞧出他是谁。
这可不利于大家行动。
柳石英带大伙儿来是收粮的,要趁粮价没涨到天价时再收割一波韭菜。若金县令看到谢无垢出现在他的地盘,必定认为亳州缺粮,开启落井下石模式,坐地起价不说还会向京城报告,给吴家作妖的机会。
所以谢无垢的面容必须隐藏,连带几位比较出名的谢家军都逃不过被嚯嚯的命运。
柳石英为此还特意挑了几位手脚灵活的妇人,紧急送到陆灵松那里进行培训,陆灵松在扮丑方面绝对是行家,不出几天便培养出一支易容大军。
不得不说,运气都是给有准备的人,谁能想到吴家这个时候对亳州起疑,若谢无垢大大咧咧出现在仇县大街上,那画面,柳石英不想看。
柳石英拿起架上的刷子,说道,“将军闭眼。”
谢无垢听话闭上眼,睫毛浓密纤长,很好看。
柳石英酸了,就这底子,化再丑也是帅哥一枚。
“京城那边传来消息,吴语兰为妾,是不得已。谢无垢闭眼说道。”
突然说正事,柳石英收起旖旎心思,好奇道,“怎么说?”
“吴语兰进门前,已经有孕。”
柳石英的眉笔差点吓掉。
古代未婚先孕,这是要命的节奏啊!
即便在现代,未婚先孕都是让人诟病的存在,而在古代,女子失贞,可不是听几句闲话那么简单。轻则被逐出家族流落街头,重则被抓起来秘密处死。柳石英记得古代对此还有特殊的刑法,叫浸猪笼,非常残忍。
“是金县令的吗?”柳石英问道。
难道吴家二房的庶女被骗了?
谢无垢摇头,“不清楚,吴语兰以聪慧扬名,一般男人骗不了她。”而金县令除了长得还可以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头脑,况且当时金县令刚攀上吴家大房,没道理这时候和二房庶女偷情啊。
总之,这事有古怪,吴语兰身上的秘密很多。
正想着,谢无垢又道,“还有一个消息,吴良妾在京早产,外界传言是受了惊吓,似乎同金夫人有关。”
“是金夫人害的?”柳石英问道。
谢无垢摇头,“不知。”
信息太少,柳石英无法管中窥豹,她总觉得事情不是简单的偷情,背后肯定还有别的问题。比如金县令在吴家醉酒,怎么碰上了深闺大院的吴良妾,又是怎么在明知是吴家庶女的情况下滚床单。要知道你在别人家做客,节操再低也不该行周公之礼。
总之,疑点太多。
柳石英本以为这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去了,没成想过了几天突然收到一封神秘人来信,信只有几行字,却把柳石英吓得魂飞魄散。
“我知道谢无垢来仇县了,我还知道陆灵松在豪州,晚上亥时,客栈见。”
柳石英脚底在打滑。
反观谢无垢淡定的一批,他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封信,两相对比,得出结论,“约我们的人吴语兰。”
柳石英:“什么?!”
是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吴良妾?咋可能呢?
“字迹一模一样,吴良妾有副题字流传甚广,这字确实是她的。”谢无垢很肯定。
“会不会是陷阱?”柳石英有些怕。
谢无垢笑道,“放心,有我在。”
柳石英吞吞口水,忍不住朝谢无垢靠近一步,再次提问,“她为什么要送信给我呢?她想见的是你吧。”
这确实很奇怪,不过仔细想想这说不定是一种示好,探探谢无垢的口风。当然如果是缓兵之计也说得通,这事还得到晚上再说。
晚上,亥时,客栈老板娘点好灯坐在台前。
柳石英心里白眼狂翻,原来侃侃而谈的老板娘是吴语兰的人啊,他们岂不是刚进仇县就进了敌窝,真特喵哔了狗了!
老板娘讨好地笑笑,还是那副爽朗活泼的模样。
古时候亥时就是晚上十二点,要有手机,别说十二点,半夜两点柳石英都熬得住。但问题古代上哪儿找手机去,习惯了日落回家,日升外出的古代作息,柳石英那叫一个困,简直要了老命。
不像谢无垢常年行军,不要说熬夜,就是连夜赶路都是家常便饭,依旧坐得笔直。
“要和茶吗?”谢无垢问。
柳石英摆摆手,打哈欠打得眼泪都出来了,“没事,我撑得住。”
吴语兰到底什么毛病,非要约在半夜十二点见,七八点他不香吗?
“抱歉,我来晚了!”
突然大厅里响起一个陌生的女声,柳石英顿时瞌睡少了一半,谢无垢握住剑柄,朝二楼的房梁看去。
客栈老板娘走上前,朝房梁行礼,“主子。”
柳石英也抬头看去,只见昏暗的灯光下,一位身穿黑衣的女子正跨坐在上面,手里还拿着剑。
这是吴语兰?
似乎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没想到吴二小姐工夫这么好,”谢无垢并未称呼她为吴良妾,而是说起她在闺中的称呼,吴语兰在吴家排行第二。
吴语兰放下剑,从房梁跳下来,准确无误跳在两人面前,她头裹着黑布,只露出一双杏仁眼,看起来很精神。
真人不露相啊!
柳石英感慨万千,随后陷入深深的自卑,明明一样都是娇小的妹子,怎么人家就身轻如燕,看起来只有九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