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情了,大半夜的嚷嚷什么?”穆昱阳从卧房内缓缓走出,此时他身披一件白色的羊毛大氅,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见红菱低着头,手中捧着一个檀木托盘,上面有一个白色瓷碗,还隐约冒着缕缕热气,便想到今晚弟弟穆昱曦闹肚子的事。
“大少爷……这位丫环行为古怪,我叫住她进行盘问……”那名高大的卫兵不敢顶撞穆昱阳,只好躬身施礼,态度十分谦卑。
穆昱阳挥了挥手,不以为然地说:“她是我的贴身丫环,还轮不到你来管教,今日二少爷吃坏了肚子,她送一碗热汤上来,这无可厚非,你先去忙吧,这里没什么事了……”
副官再次施礼,又瞪了红菱一眼,才悻悻地走下楼去。
穆昱阳把红菱叫道屋内,急忙关上门,才问她说:“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往楼上跑?萧丫头在哪里?”
穆昱阳的意思是,即使他的弟弟吃坏了肚子,也应该由萧晴前来伺候,红菱是他的丫环,并没有服侍穆昱曦的义务,一直以来,穆昱阳都不了解红菱的真实身份,更不会对她诉说今夜的刺杀行动,可这些事情萧晴早都告诉了红菱,只不过在她与穆昱阳之间,还隔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罢了。
红菱长吁一口气道:“大少爷……不好了,燧人族有两名士兵突然闯进来了,现正在我的卧房里面,雪澜姐和萧晴姐被他们给扣留在那里了,还胁迫我把你带过去,我不得已而为之,才来找您的……”红菱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此时也浸满了晶莹的泪花。
穆昱阳听后,全然没有刚才那般冷淡了,他叹口气道:“你先不要惊慌,他们不会滥杀无辜的,我这就跟你下去,不过就怕那些守卫士兵问东问西。”
红菱把托盘放到桌案上,低下头思忖片刻道:“要不你就说想出去透透气,在行宫内睡意全无,到外面欣赏一下雪景如何?”
穆昱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可他既然来到了行宫的外面,那就不能去跟麟谨和明尘会和了,如果大摇大摆地走进三位丫环的房间,那难免会让士兵们产生怀疑,虽然穆昱阳在穆家的身份不算高贵,但既然他体内流淌着穆沨的血脉,那就不能做出这种明目张胆的龌龊事情来。
红菱似乎看出了穆昱阳心里的顾忌,便笑了笑说:“大少爷,你只要到了外面,一切就都好说了,我们那间寝居的窗沿很低,你可以顺着窗户爬进来的……”
穆昱阳点了点头,心想事不宜迟,但现在他贸然跟族人的士兵去会和,吕夫人和麟管家可能都不知道此事,他内心难免会有些芥蒂,可现在正是夜深人静之时,虽然可以确定吕夫人还没有休息,一场惊天的刺杀行动就在今夜悄悄展开,幕后操纵者哪有睡大觉的道理。
他想先把这件事告诉吕夫人和麟管家,可又怕夜长梦多,被那群守卫军发现,只好跟着红菱走出卧房,顺着阶梯来到了一层大殿之中,这里的守卫不如之前那般严格了,可能是后半夜人都会产生一种困乏的心理,只见有好几名士兵背靠在大殿的红漆圆柱上面,手中的长枪搁到地上,正低下头打着瞌睡,其他外围的几名士兵也没好到哪去,纷纷效仿这名士兵的行为,歪坐着的,蹲在地上的,靠在门板上的,有的干脆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反正这个时间段穆将军肯定不会出来巡查守卫情况的,能混过今天晚上就行了。
在士兵们的眼中,可能从来都没想过,一场战役或者一场短兵相接的争斗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在行宫做着防守的工作,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也懒得过问,日复一日的讨生活,要比流落到乡间去种地的好,虽然在古代当兵的身份都很低微,只是那些贫困潦倒,揭不开锅的家庭,才会把孩子送到军营中,左右还可以拿回几个饷银,虽然不多,但在山民百姓当中,这也是一笔收入。
穆昱阳见这里的士兵已经困得东倒西歪,内心竟产生了一丝喜悦之情,如果行宫周围的所有士兵都是现在这个状态的话,那可以为燧人族的偷袭提供了莫大的良机,换句话说,穆家的府兵从来都不曾想过,在这鞞川城的东侧,虽然有很多山贼在附近出入,做一些抢劫偷盗之事,但穆沨是何许人也,堂堂大周朝的靖北将军,也是他们敢过来造次的吗?这在士兵的心中,就无形地产生了一种松懈的心理,只要混得过这一两日,待穆将军回到鞞川城时,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大少爷,我看咱们两个没有必要去行宫外面了,方才从二层走下来,并没有人过来盘问咱俩的去向,不如直接穿过大殿,去廊道那边进入到卧房,这也省去了不少的麻烦……”红菱转身看了看周围守卫的情况,轻声对穆昱阳说道。
穆昱阳也觉得没有必要去爬窗户了,这群士兵看他们二人就像看空气一般,全然没有起来盘问之意,穆昱阳点点头道:“也好……红菱姑娘前面带路吧……”
穆昱阳不知道红菱和萧晴的住处,这个行宫的布局错综复杂,占地面积很大,就像后世的体育馆一般,在偌大的空间内部放了很多隔断,一间间的分离出来,目的是多容纳出几个房间,让下人和小厮们不至于睡到雪地中去。
红菱带着穆昱阳绕了几个弯儿,中途碰见几名士兵,他们都认识穆昱阳的长相,所以也就没有过问,只是在这大半夜的,大少爷竟然随着一名不起眼的丫环来到下人的房间,这不免让这些守卫士兵八卦起来,不曾想穆家的大少爷表面上斯斯文文,一副正派的模样,实际上也是一个耐不住寂寞,半夜出来偷腥的小子,但这些话他们只能悄悄地咽到肚子里面去,谁也不敢明面讲出来。
二人穿过长长的廊道,前方不远处有一道昏黄的光线闪过,那是红菱的房间,门缝处闪过一道亮光,想必屋内正点着油灯,红菱欣喜,任务总算是完成了,穆昱阳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不上来却总感到心里却像压着一块石头,沉重无比,当二人刚刚走到卧房门口的时候,只听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吓得二人差点惊叫出声,待回过头仔细看去,原来是麟管家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了。
红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想现在让麟管家见到自己正跟穆昱阳在一起,而且眼前还是自己的卧房,他不免会产生疑心或者想到那些龌龊的事情上面去,正不知该如何解释,麟管家已经走了过来,他并没有训斥红菱,也没有盘问穆昱阳深夜的举动,而是指了指前方的门板,小声说道:“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进去,难道想被别人发现不成……”
红菱麻利地敲了敲门,片刻后,萧晴打开房门,见麟管家也站在门外,心里不免有些踏实了,因为这次刺杀穆沨的行动,是麟管家和吕夫人共同谋划的,此时他来到这里,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大家,只是在这间不大不小的卧房里面,只有雪澜一个人还被蒙在鼓中,目前的形式非常严峻,即使众人想刻意去隐瞒也无法做到了,不怕这个吓破胆子的丫环去穆沨那里告状,因为她只要表现出一丝逃跑的迹象,麟谨手中的弯刀也不会同意的。
三人走进屋内,麟谨见麟管家突然造访,便有些兴奋地说:“叔叔……”
麟管家摆了摆手,又瞥了麟谨身后的明尘一眼,低声问道:“族人们现在都准备好了?”
明尘点点头说:“早都准备好了,就等麟统管一声令下,弟兄们就会冲进行宫内,取了穆沨那狗贼的人头……”
这句话说完,坐在一旁的雪澜吓得脸色煞白,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她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们……你们打算刺杀穆将军吗?”说完,她又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抬头看着麟管家和穆昱阳,她实在想不明白,穆昱阳平日里跟穆沨感情深厚,父子关系从未出现过裂痕,他为什么也要参与到这场刺杀行动中呢?难道……一个大胆的想法在雪澜的脑海中酝酿成形,难道……大少爷穆昱阳也是燧人族吗?这怎么可能呢……
“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聪明的话,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我保证你的安全,如果想动歪心思出去告密的话,那就休怪我翻脸无情了……”麟管家瞪着一双锐利的眸子,盯着雪澜浑身都不自在,这哪里像平日里的麟管家呀,在昏暗呃灯光下,他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雪澜急忙点头,她见萧晴和红菱都不慌不忙地站在一旁,心想难道他们两个丫头也知道这件事了吗?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其实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值得宣扬和当做茶余饭后谈资的话题,加上雪澜是一个大嘴巴,平时在穆府生活的时候,就喜欢去探寻别人的八卦事情,萧晴当然不能把这么重要的行宫向她透露了,而红菱的身份比较特殊,她与穆家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把这些事情告诉她是无妨的,更何况红菱是最早看出萧晴和顾筱宸身份的人,两两平衡,也能让他们姐弟二人在穆家生活的长久一些。
麟管家背着双手,朝窗外看去,只见朦胧的月色已经被漫天雪花浸染成了一副凄美的画卷,前方的穆家祠堂已经看不太清楚了,可那里正潜伏着五百多名燧人族的士兵,他伫立片刻,回过头看着麟谨道:“此时行动是最合适的,你和明尘先回到祠堂那边,等我的信号,咱们里应外合,趁着士兵们都在困乏之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