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死气沉沉，如果一直保持这个状态的话，那还没等到达铜门关，就已经成了一潭死水了，毫无战斗力可言，燧人族大军也不是吃素的，要是双方真的正面交锋的话，戒斯族也不会占多少便宜……
当然了，如果穆沨要是倒插一杠的话，结果就显然不同了，驻守在铜门关的汉人士兵，有三十多万人，别的不说，穆沨只要抽调出二十万精兵，再算上戒斯族的人马，攻克云梦城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萨将军……我觉得穆沨这样做就是多此一举，他完全可以自己解决掉燧人族的麻烦……为什么偏偏让戒斯族来趟这滩浑水呢……”顾筱宸眨了眨眼睛，一脸好奇地问道……
萨日茹叹口气道：“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给朝廷看的。”
“朝廷？”顾筱宸蹙紧眉头，愈发迷惑了，戒斯族与穆沨联合进攻云梦城，道理说是叛逆之举，如果被朝廷知道了，定不会允许，所以顾筱宸根本没听懂萨日茹想表达的意思……
萨日茹微微一笑，淡淡地说：“北疆距离京城很远……所以皇上一直都把管理北方的重任，交到穆沨的手中……简而言之，戒斯族如果进攻云梦城的话……那穆沨完全有理由出兵围剿，而谁又能证明他与戒斯族相勾结，私通外敌，违抗朝廷之命呢……”
顾筱宸闻言，瞬间心领神会，但他还是有些困惑：“可秦将军能证明穆沨的无耻之举啊……试想一下，如果没有穆沨在铜门关开绿灯……那戒斯族的大军也根本不可能一路北上，到达云梦城，再傻的皇上，连这点猫腻都看不出来吗……”
萨日茹耸了耸肩，无奈地笑道：“你以为秦将军说的话……皇上会听吗？”
顾筱宸楞了一下，的确是这样，如果皇上对秦将军绝对信任的话，也不会让他数十年如一日地坚守在西疆大漠之中了，北疆士兵与西疆守军的待遇完全不同……
每当朝廷下发奖赏还有补给之时，北疆那边都是西疆的几十倍不止，他们交通便利，来往京城也不过十几天的时间，但要是从西疆前往天都城，没有两个月都很难走到，因为他们要横穿一片茫茫的大漠……
这就造成了，西疆与朝廷的隔绝和不受重视，而北疆却肥的流油，愈发猖狂……
所幸秦将军有先见之明，他带领军民治理黄沙，艰苦创业，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在沙漠当中开垦了一片绿洲和农田，只要民众们能自给自足，便不会过于依赖朝廷的补给……
所以刚开始顾筱宸听到西疆这个地方的时候，他还以为那里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跟大周朝没有任何关系，直到后来，听到古多多的讲述之后，他才对西疆驻地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
“我要是秦将军的话……早都从大周朝的版块当中分裂出去了，何可在这儿忍受折磨呢……”萨日茹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夕阳，一脸愤慨地说道……
顾筱宸瞥了他一眼，微微叹息道：“你以为秦将军不想吗……他手中的权利太少，加上穆沨对他的虎视眈眈和威胁……让秦将军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搞‘分裂’活动，换句话说……就算是秦将军有那个心思，也不敢付出实际行动啊……”
“没错……北疆大军压境，秦将军根本无法应对，如果想要逆转眼前的局势……就必须要寻求外援，西疆不保，那秦将军也不敢回到京城述职……”萨日茹淡淡地说……
只要一谈到大周朝内部的事情，萨日茹都会想到自己的故乡，他和麟谨都是燧人族，对家乡的热爱之情，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特别是萨日茹，他出走云梦城已经十几个年头了……
如果没有遇见顾筱宸的话，那他也不会从大漠当中逃出来，曾经的小村子，已经被黄沙掩埋，顾筱宸为萨日茹指明了道路，那就是西疆驻地，秦将军开放包容，不会驱赶他的……
一百多名村民，到最后，就只剩下萨日茹还有一人活了下来，如今他正踏上北方之旅，似乎云梦城就在他的眼前萦绕着，稍稍加快脚步，就能与族人们团聚了……
顾筱宸看出了萨日茹内心的喜悦和激动，他内心也很高兴，正所谓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萨日茹一晃离开故乡十几年的时间，重新踏上这边土地，那是何种心情呢……
“萨将军……这次回到云梦城的话，您还打算出来吗……”顾筱宸看着萨日茹，低声问道……
萨日茹长吁一口气，喃喃地说：“我还没到告老还乡的年纪……更何况现在族人们受到外来势力的威胁，云梦城朝不保夕，我哪有固守田园的心思呢……”
“可是单靠你一个人的力量，也扭转不了现在的危险局势……”顾筱宸本来不想刺激萨日茹，但这就是现实，能早一些认清的话，也会少走不少弯路……
萨日茹微微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没错……我一个人的确改变不了什么，如果萨纳尔王还能发号施令的话……那我相信吉勒图和巴特尔定会听从。”
顾筱宸闻言，呵呵笑了两声：“萨将军……你未免把他们二人看得太正直了一些，我之前在麟谨那边听到的评价……可从来都没有这么正面过。”
萨日茹皱了皱眉，看着顾筱宸问道：“麟谨他怎么说……”
顾筱宸吁了口气：“你可能离开故乡太久了……对燧人族内部发生的事情不太熟悉，吉勒图和巴特尔之所以篡夺族长大权，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想要萨纳尔王早点死去，这样他们才能明目张胆地去争夺族长的宝座……”
顾筱宸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现在萨纳尔王尚且还有一口气在……他们二人就独揽兵权，势不两立，大有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二人根本没把萨纳尔王看在眼里……”
顾筱宸越说越激动，最后停下脚步，一脸认真地看着萨日茹道：“而且……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你不妨想想……萨纳尔王的身体一直都很硬朗，为什么在这种关键时期会病倒呢……”
萨日茹听后，瞬间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顾筱宸，愣了很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陷害萨纳尔王，或者说……在燧人族的内部，有人与穆沨勾结吗……”
萨日茹虽然十几年没有回到故乡，但头脑依然聪慧敏捷，顾筱宸只要稍稍提上一嘴，他就明白过来，但这也只是一个推测，顾筱宸先前对燧人族一点都不了解，虽然不太反感，可只有真正的融入到他们的群体当中，才会看清内部的一些黑暗……
顾筱宸摊了摊手，微微一笑道：“这只是个推测……没有真凭实据，就不能完全确定……”
萨日茹在内心揣测了很久，终于点头道：“如果你不说的话……我还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今日提了一嘴，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咱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云梦城，希望那时候吕苒公主已经能掌控局面了……”
“这个可能性不大……”顾筱宸不想打击萨日茹，毕竟吉勒图和巴特尔手握兵权，说话也会硬气一些，吕苒虽然是他们的妹妹，但在鞞川城生活多年，与族人隔绝已久，忽然回来要抢夺族长之位，显然不太可能……
“吕苒公主貌似对族长之位不太感兴趣……就算是萨纳尔王让她登基继位，事情也不会顺利的进行，吉勒图和巴特尔定会在中间阻拦……”顾筱宸眯缝着眸子，喃喃地说道……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北方草原上，再次被夜幕所笼罩，伴随而来的还有冰冷的空气，士兵们足足走了一天的路，此时都已经筋疲力尽，毫无精神了……
所以又向前走了半个时辰左右，金赤尔终于下达命令，让士兵们原地休息，明日正午时分，便可到达铜门关了，再急也不能急这一时，如果士兵们通通累趴下了，也没人为他打仗了……
营地内升起袅袅炊烟，这里靠近铜门关，经常能看到拉回巡逻的北疆士兵，穆沨知道戒斯族大军已经赶过来，所以便派士兵送来很多食物……
大部分人在马上快要饿死的情况下，终于吃了一顿饱饭，不管是白面馍馍，还是硬的有些夸张的面团，他们都撑得躺在地上，看着夜幕中的繁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顾筱宸也累坏了，他躺在火堆旁，摘下了脸上的面纱，夜色正浓，已经没有士兵注意到他们了，所以也不必提高警惕……
“萨将军……你说古多多和麟谨有没有到达西疆，把在这里看到的事情转告给秦将军呢……”
顾筱宸偏过头，看着萨日茹问道……
萨日茹摊了摊手，叹口气道：“还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肯定什么……”
萨日茹沉吟片刻，淡淡地说：“秦将军不会冒然出兵……即便是云梦城沦陷，他也不会轻举妄动……相对于燧人族来说，他更看中的是西疆的安危……”
事情的确是这样，如果西疆沦陷了，那紧接着穆沨便会一路南下，与上官袁锋展开对决，顺便再把融羌族一举歼灭，最后他的目标直接指向天都城，也就是皇上的宝座……
人心不足蛇吞象，穆沨太过贪婪，狼子野心，如果没人阻止他这种疯狂的行为，那带来的危险性也会波及到自身，因为一个残忍的统治者，眼里定不会容下沙子……
像顾筱宸和秦将军，乃至古多多、麟谨、萨日茹这些人，都是穆沨最大的敌人，他要是当了皇上，以后这些人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想到这里，顾筱宸微微叹了口气：“希望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萨日茹笑了笑说：“大周朝都快没了，你这份心思，还是留在心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