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皇帝厉呵一声，连殿门外守着的侍卫太监都能听得见。大伙儿面面相觑，不知道太子殿下是犯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竟然惹得陛下如此盛怒。
殿内，皇帝盛怒未歇，他呵斥道：“朕这还没死呢！你胆子就这么大？！国之律法，你身为储君，不但不以身作则，反倒知错犯错。这样的品性，朕日后如何能放下心来，将江山社稷托付与你？！”
皇帝气得捂着胸口坐下，眉心紧紧缩成川字，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缓而低沉道：“太子，你太令朕失望了。”
皇帝边说边摇头，太子闻之心惊。先前皇帝的连声斥骂都没让太子如此慌张过。母后如今被软禁在寝宫中，后宫前朝皆说不上话。若是连父皇都对他失望厌弃了，太子不敢想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
这历朝历代以来，因皇帝不喜，而废掉的储君可不在少数。废太子们要么一命呜呼，要么终身幽禁，可没几个能善终的。
思及此处，太子心神俱慌，爬到皇帝跟前，颤着嗓子仰天哀求道：“父皇，儿臣知错了！您就饶了儿臣这一次吧！儿臣保证，日后绝不敢再干这样的糊涂事了！”
太子嗓子已近嘶哑，可皇帝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皇帝吐了口浊气，往椅背上一靠。他面无表情，唇抿成一线，眼睛半阖起，对太子惊惧的哀求无动于衷。
皇帝身前的暗褐色长案上摆放一只镂空铜环香炉，雾白色的线香袅袅升起，几缕缓缓缠绕在一起。
分明该是静谧安宁的环境，太子却乱了心神，如惊弓之鸟。他怕极了，额头的汗珠擦了又沁出，没个消停。
“父皇！父皇您听我说，都是国师挑唆儿臣的！”太子慌张之下，企图把所有的罪过往国师身上推，“国师没安好心！撺掇儿臣去夺那灵矿，若不是他把荒芜森林有灵矿的事告诉儿臣，儿臣和至于放下此等大过？”
太子将过错全按在国师头上，盼着能把自己从中摘扯干净。太子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嗓音尖锐道：“儿臣就是被那国师的混账话一时引诱，才行了错事！”他咬死了这句，喘着粗气。
“孽障！”皇帝猛地一拍长案，香炉被震得动了动，飘出的线香也歪了些许，混乱而无序。
他指着太子骂道，“到如今，你还只想着把事情往别人身上推？”皇帝呵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国师没安心，你就蠢到上钩了？别以为朕不知道！若是事情没被别人揭露出来，你恐怕巴不得独占一座灵矿！”
太子被皇帝戳中的心思，瘫坐在地上。他眼神躲闪，想辩解却也不知从哪儿开口。太子不停地摩挲着腰间垂下的环形玉佩，以此缓解紧张。
皇帝看着自己的嫡子，却不是以一个父亲的眼神；而是帝王多疑的审视。
君臣父子，太子业已及冠，逐渐培养起自己的势力。在皇帝看来，太子是亲儿子不假，却也是自己手中至高皇权的对手、觊觎者。
皇帝本就介怀太子企图染指兵权一事，如今又添了欲私吞灵矿这一桩。他不由得怀疑自己这个儿子，是否真生出了逼宫之心。为了帝位，皇帝不得不防。
思及此处，皇帝看向太子的目光狠烈了些。“来人！”皇帝扬声朝外头唤道。
几个太监并侍卫推开门，蹑手蹑脚地步入殿内。皇帝看向秉笔太监，喊道：“过来替朕拟旨！”
秉笔太监看了眼面色阴沉的皇帝，又偷偷瞥了眼瘫坐在地上的太子，心里生出些不好的预想。
皇帝见他迟疑，不悦地蹙眉，声音也扬高了些：“你聋了吗？朕的话难道没听见？！”
秉笔太监被皇帝的一声怒呵吓得抖了三抖。他唯唯诺诺道：“是。奴才这就来。”说话便去研磨案牍上的砚墨，干净的宣纸被平铺在案上。
太子惊愕地看向自己的父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父皇，您……您这是要做什么？”
皇帝却不搭理他，眼皮子抬也不抬，只负手对秉笔太监说道：“墨磨好了吗？把朕说的都记下来。”
秉笔太监小心翼翼地将紫毫笔沾了一点墨汁，向皇帝回禀道：“陛下只管说，奴才记着。”
“太子明毅，朕之嫡子。少而立储，入宫东宫。朕寄予厚望，延请当世大儒为其启蒙，教其帝王之术。惟盼此子克己勤勉，仁德宽厚，品性端厚。然——”
皇帝压抑着怒气，继续说道：“然太子暴虐无德，视朝中律法于无物。欲私吞灵矿，占为己有。朕心悲痛。此等贪财好利之人，怎堪为君，承载大业？”
听到此处，太子面色苍白，浑身战栗。眼里全是慌乱。
皇帝的话却还没有停止：“为社稷、为黎民。朕思之慎之，决意废斥太子。不日将昭告天地、宗庙。”
皇帝的话音方落，秉笔太监也战战兢兢地眷写好了。他小心地吹干墨迹，抖起来，呈成皇帝过目。
“陛下，奴才都是按照您的口谕记的，您瞧瞧可行？”秉笔太监低着头，双手捧着写有数行楷体字的宣纸。他声音低低的，不敢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太子。
皇帝粗略扫了几眼。吩咐道：“去誊抄在圣旨上，昭告出去。”
秉笔太监不敢对话，只弓着腰，退下去誊抄。太子到此时才好像方从梦中惊醒。恐惧将他深深笼罩，太子毫无形象地哭喊道：“父皇！您不能这么对我！我是您的嫡子啊！您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太子此刻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只一时想保住自己的储君之位。可惜，他面前站着的这人，虽是他血浓于水的父亲，却也是执掌生杀的帝王。在这位帝国权力最高者看来，儿子，远远比不上权力来的重要。
“将废太子送回府，就地幽禁！”皇帝朝殿中的几个侍卫下令。
“是！”侍卫们都是忠于君王的，他们向来不多话，只忠诚地执行帝王的命令。侍卫们押着太子的双臂，缚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