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盈婉慢慢地摇了摇头,半晌没有说话。她兀自往木椅旁走去,一语不发地坐下。
王大虎和付清扬对视一眼,都有些发愁,可也总不能任由着阮盈婉独自伤心,好歹也是同伴,两人于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王大虎方才开了口,现在再开口觉得有些难为情,他瞟了一眼付清扬,用眼神求救。
付清扬也有些头疼。他从小眼里只有师姐,稍大些除练武外,其他时间就是围着师姐转。和别的女子接触极少。可偏偏师姐又是个脾气倔强的,不爱显露弱态,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安慰女子的经验。
但也不能任由阮盈婉这么伤心下去,这样未免太冷漠,显得半份同伴之谊都没有。
于是,付清扬愁了会儿,为难地摸了摸后脖颈,踌躇着说道:“阮姐,你……你别伤心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后……”
付清扬话只到这里就停了,因为他发现阮盈婉原本还只是面无表情的暗藏伤心,听了他这话后,眼圈居然越来越红了,最后干脆俯身,脸蛋埋在膝盖间,肩膀微微怂动地哭了出来。
虽然声音很小很压抑,但是离得这么近。付清扬又不是个傻的,自然能分辨出哭声。
付清扬当下就被吓得一哆嗦,闭紧了嘴。付清扬暗自琢磨,是不是自己刚才说错什么话了?
付清扬愁得两眉皱起,抬头看向王大虎。王大虎比他还懵,瞪着一双铜铃大的招子,里面写满了两个字——“迷茫”。
唉……
付清扬收回视线,又心里头暗叹了一声。看来虎哥也不知道。
付清扬只得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又劝:“阮姐,你别哭呀。我要是刚才说错了什么,我给你认错成不成?”付清扬顿了顿,声音小了些,“你这一哭,我心里头也愧疚得很。”
阮盈婉闻言有所触动,双肩耸动的幅度慢了下来。半晌,哭声停了,阮盈婉埋脸又缓了会儿呼吸,随后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没事,不怪你。”阮盈婉强行扯起一丝笑,只不过那笑过于勉强,看着柔弱极了,褪去了往常那层冷美人的外皮,她也只不是个会哭会笑的普通女子。
付清扬瞧着她眼圈泛红,眼下有泪痕的模样,当下也觉得听难受。一路上阮盈婉虽然不爱说话,可待他也如弟弟一般了,很是照拂。如今见她这伤心的样子,自然不可能视若无睹。
于是付清扬仔细观察着阮盈婉的表情,又小心地试探问道:“阮姐,你别急。武器没了,咱们再置办便是。”
“就是,”王大虎也见缝插针地插话道,“我这武器虽然没坏,可弊处太明显,我也想换个新的了。”
阮盈婉哭泣虽停,可唇边的笑却越发苦涩了。她唇瓣轻轻动了动,开口的是声音很轻,嗓音哑涩带着些许久远的怀念。
“若只是普通武器,我也不必如此伤心了。”阮盈婉道,视线看向远方,谁也不知道她追忆起了什么。
“这是很久以前,我赢下的彩头。”阮盈婉慢慢地说道,她隐去了许多信息,比如此次门内比赛她同往常一样,获得了冠军。可比试的彩头却还是由第二、三名的男弟子先挑。
这次比试的彩头是一众武器,最好的便是这九节鞭。她喜欢极了,拼命地修炼,天未亮便早早地爬起床,将剑招练习了一遍又一遍。彼时入门的小弟子们用的都是统一分配的剑。
而这场比试过后,不少人便能拥有不同的武器。
功夫不负有人,冠军是她,不过可笑的是,优先选择权却不在于她。
阮盈婉还记得自己当时眼睁睁看着那二三名的弟子在一众武器中挑选,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眼珠子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们的挑选。
长老们向来是更偏心于男弟子,便是她拿下了桂冠也入不到他们的眼。长老们对第二、三名的弟子们笑眯眯地说着话,暗示他们那九节鞭是此次比试彩头中最好的。
阮盈婉还记得二长老殷殷地望着他们,说道:“你们是门中往后的希望,好好挑个趁手的武器。”这话暖心,可却不是对着她说的,她向来被隔绝在外。
那第二、三名的两个男弟子解皆不愿意去选九节鞭,嘟嘟囔囔道:“分明是女人家的玩意。哪个男人用这个。”
长老们七嘴八舌地劝:“没眼力见的小崽子,什么哪里听来的鞭子男人不能用。”他们压低了声音,生怕她听见似的,“明着跟你们说罢,这九节鞭是里头最好的,挑什么都不如挑它划来!你们争口气,不然日后咱们门派难不成还靠母鸡打鸣不成?”
长老们意有所指,嘴唇往她所在的方向努了努。
阮盈婉心中难受得很,可还是逼自己冷静下来,不露出半分伤心的神色。好在,那两个男弟子平日里受到的照拂及门派内资源倾斜太多,即便长老们明说了九节鞭是同批武器中最好的,他们也赌气不肯选。
于是,阮盈婉才有机会选了它做自己的武器。那时心里有欣喜,也有苦涩。阮盈婉记得自己夜里爬起身,掀开窗户,在月光下细细地打量这九节鞭。她一寸寸近乎虔诚地抚过它的每一道纹理,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要站在高处,让曾经因她是女子而异待的人都后悔!
阮盈婉越发勤勉,也越发优秀,而这九节鞭也陪了她不知寒暑多少时光。她早已将它视为了无言的同伴,在她一无所有之时,是它一直默默陪伴着自己。如今这九节鞭被勾陈所毁,她焉能不伤心?
回忆让阮盈婉心中越发痛苦。她来愣愣不语,付清扬和王大虎见她失神不语的模样,不安地又对视了一眼。不过,他们俩又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去劝。两人一合计,便将求救的眼神投向了一旁的摄政王封炎墨。
封炎墨正专注看着台上的其余比试。
王大虎凑了过去,期期艾艾道:“王爷……”
“怎么了?”封炎墨闻言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