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蕙一个字不说，跟着母亲一起哭，门外的柳棉也禁不住的跟着一块心酸。
门忽然间从里面打开，穿着白色皮鞋，单马尾的中年女人见着柳棉一脸的惊愕，“你是谁？”
门里头的章小蕙眼睛通红，她愣愣的看着门外头的柳棉，惊愕的出声，“柳棉？”
章小蕙家里似乎是单亲家庭，只有妈妈一个人工作，住的地方破旧，从未有勇气带同学回家玩过，见着柳棉出现在门口，先是惊吓，尔后又是万分的惊喜。
“妈，这是我同学，应该是来找我的，她学习可好了。”
章小蕙的妈妈不可思议的打量了柳棉一番，小姑娘穿的朴素，鹅蛋小脸之后巴掌大，一双明亮的杏眼十分引人注目，是个让人看了一眼就喜欢的孩子。
“原来是蕙蕙的同学啊，你去屋里坐着，阿姨给你们包馄饨吃。”
柳棉几乎是被章小蕙的妈妈从外面推进来的，一下子跌进章小蕙的怀里，房子年头很久，到处都有发霉的迹象，屋子布局简单，打扫的干干净净。
少有同学来访，章小蕙有些手足无措，却还是兴奋的拉着柳棉去看照片里的人，高高兴兴的将照片里的故事，她并没有在意柳棉到底听了没听，只是她需要一个说话的对象，无关亲情，无关友情。
“小蕙，今天你为什么没去上学啊？”
章小蕙兴高采烈的眸子霎时间暗淡下来，她转悠了一圈，坐到了椅子上，凳子腿咯吱的声响有些刺耳，她早已经习以为常，她抱着双膝，头也垂的很低。
柳棉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近了，才没有继续追问。
章小蕙的妈妈手艺很好，锅里端着的馄饨香的诱人，她给柳棉盛了一大碗，听说柳棉爱吃辣的，立即跑到厨房去，重新炸了一碗辣椒油。
端上来的时候，竟然十分有姥姥的味道，让柳棉欣喜不已，而胃口大开。
章小蕙见柳棉吃的香，消极的情绪才渐渐退离，跟着柳棉吃了满满一大碗馄饨，才罢休。
章小蕙的妈妈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忙于工作又将家里打扫的井井有条，唯独章小蕙的学习问题，让章小蕙妈妈一个头两个大。
借着让章小蕙帮忙洗水果的片刻，章小蕙妈妈近似哀求的说道，“柳棉，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小蕙性子内向，不爱说话，学校里没几个朋友，她学习不好，阿姨心里头着急又担心，你能不能帮帮小蕙？”
“阿姨，章小蕙心里想的什么，你知道么？”
章小蕙妈妈用手肘擦了擦额头的汗，老房子就是一个好处，不透气，天气寒凉倒有了保暖的功效，她忙着去推开窗，被呼呼的穿堂风吹了一遍，根本没听清楚柳棉说的话。
“你刚才说了什么？”
然而，章小蕙端着一小盆的冬枣已经回来了。
“妈妈和柳棉在说什么？”她勉强笑着，神色却是微微有些慌张。
柳棉看了一眼天色快黑了，怕姥姥担心，便起身告辞。
章小蕙母女都有几分依依不舍的，推脱不得，只能由着章小蕙送她下来，楼里的人都是旧邻居，章小蕙打起招呼来，十分娴熟，开朗的模样看不出半分内向。
柳棉猜想她只是慢热，再加上班里的同学唯林依依马首是瞻。若是林依依多说了一句她章小蕙的不是，必然也没几个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久而久之，便养成了章小蕙学校里那般孤僻的性子。
走到马路上，自行车铃声响声不断，柳棉忽然说道，“我也是不受欢迎的人，因为林依依不喜欢，所以班里的男同学都不喜欢我。”
章小蕙愣了，见着柳棉的笑脸，也跟着笑出声来。
“虽然我不喜欢林依依，但她这次的确帮了我一个大忙。”
柳棉立即竖起耳朵，听章小蕙又道，“我出生就没见过爸爸，妈妈一个人抚养我长大，但如今食品厂的效益越来越不好，妈妈被裁员了，她找了个在饭店洗盘子的工作，就是林依依爸爸开的那家饭店，每天起早贪黑，原本细嫩的手都变得粗糙，长冻疮。”
章小蕙说话的声音很轻，柳棉却听的清楚，她心底的沉重。
“所以你想休学，为你妈缓解负担。”
章小蕙诧异的看了一眼柳棉，然后笑出声来，“你果然很聪明，要不然次次都是咱们班的第一，其实我要是有你一半的聪明，我也舍不得，我那学习成绩不好，现在工厂也不好进，还不如趁现在有个好机会就把握住。”
“好机会？”柳棉愕然，她说的好机会不会是林依依提供的？
林依依的性子骄傲，向来瞧不起她们贫农出身的泥腿子，而章小蕙家里的境况又比她强几分呢！她不会相信林依依有那么好心，会帮她找个工作？
“他爸爸从海外归来，认识人介绍能出国工作，虽然也是劳力，但挣的是国内的十倍甚至百倍。”章小蕙试探着拉起柳棉的手，见她没有生气，才将冰凉的手塞到柳棉的手心里，见着她脸上的惊愕，欢喜的笑。
每个姑娘都是可爱的天使，只是她们被生活的各种境遇打磨，才没了原本的样子，但是本性就是可爱，到什么时候都不会丢弃。
柳棉哭笑不得的陪着章小蕙玩闹了一会儿，分别的时候，章小蕙抱了柳棉一下，“我会永远记得你的，你是半年来，唯一一个真诚的人。”
然后，章小蕙迅速的摊弹了柳棉一个脑瓜蹦，跳到两步开外露出一排整齐的牙。
“你妈妈在工厂里是做什么活儿的？”
“以前是做面包的，不过销量不好，才裁了整个部门。”章小蕙挥了挥手，蹦蹦跳跳的往家里跑去。
柳棉顺着马路牙子，一路若有所思，怎么想都觉得海外务工这事儿不靠谱。
章小蕙年纪小，即便是真事儿，也不会同意让她去的。
柳棉越琢磨越不对，一路往派出所溜达。
派出所后面有一处公园，天色渐暗，晃荡的几个人影，即便隔得很远，柳棉仍旧一眼认出来柳杰，他嘴里叼着根烟，正和对面的男子打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