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顺着柳棉的诱导，徐兰花紧接着说出两个字，她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斥责，“柳棉你真是好狠毒的心啊，你听听谁家分家过的没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头破血流？”
徐兰花起了身，在原地转悠了一圈，“柳棉你个小白眼狼。”
柳棉也彻底收起脸上的笑意，“以往我都没说什么？不是因为你们不欠我的，而是我不计较，若是大娘当真大度，就继续在我奶的压迫下苟活么？”
徐兰花冷哼一声，扭着走了，至于她心里怎么想的，谁知道呢？
李翠莲刚就回来了，不过站在后面躲着，等徐兰花走了，她过来收桌子，一面说，“棉棉，那些什么分家的花的确不是该你说的？”
柳棉抿唇一笑，“难不成我当真要拿钱出来给二虎娶老婆？”
李翠莲便不说话了，半响，“下午的时候我做些饭团试试。”
柳棉一怔，姥姥的姥姥就是在战争中死去的，她一向对外来的东西不喜，这会儿突然说，让柳棉分外的意外，“怎么想起来做这些？”
“我这几日去后面你吴奶奶家帮忙，他儿子结婚取了个日本媳妇，那姑娘虽然说话强调怪里怪气，别别扭扭的，但是人也不错。”
“所以你便抛下以往的成见，决心接受新事物了？”
李翠莲坐到柳棉的对面去，“伤痕早就烙印在时间的齿轮之下，不可能忘记，也不能忘记，但人活着必须要向前看啊。”李翠莲说着，起了身，乐呵呵的跟进门的客人熟络的打招呼去了，午后的暖阳打在她浅蓝色的格子上衣，就是个朴实而又慈祥的老太太。
李翠莲余光看柳棉要走，连忙喊住，“我走之前让厨房给你妈做了点蒸蛋，时间也差不多了，你给送过去。”
柳棉便愣了，“我送啊？”
李翠莲皱着小眼睛，“那不是你妈啊，合该你去送，还指望着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伺候你们多久？”
田秀丽一向心思重，昨日她情绪也有些过激了，可是那话说都说了，还咋能收回来？
她踌躇了好一会儿，磨磨蹭蹭的进了厨房，王厨子立即将蛋羹端上去，他们忙着备下午用的菜，一面切菜一面高声与柳棉说道，“这蒸水蛋讲究的就是口感，要入口即化，一抿即化，早就想喊人过来了，实在抽不开身。”
别看王厨子一向大大咧咧的，但对自己也是要求严格，在他看来已经老了的蛋羹，被柳棉晃了晃，面上波澜摇晃，好似布丁一般诱人，柳棉刚要走，王厨子又喊她，“放些酱油香油葱花，这备好了的。”
菜刀在各个小碟子上晃了又晃，柳棉忙跑过去，抓了些香菜葱花的撒了一圈，一直跑到田秀丽门口，却停了下来，她这人平时说话有理一套接着一套，可最不善的就是安慰人，昨儿话说的那么厉害，想来田秀丽今儿心情也不能多好受。
“柳棉。”赵景怀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站在院门口喊了她一声。
李翠莲的屋子窗子敞着，田秀丽就靠坐在床边，头一偏就看到了门口杵着的柳棉，四目相对，柳棉率先别了目光，一咬牙，将鸡蛋羹送了进去。
早上时候吃饭用的小桌子没有收，柳棉直接放上去，转身便要走。
田秀丽微凉的手，按住了她的手背，她声音很轻，脖子上的淤青仍旧明显而刺眼，沙哑却是好于昨日，“棉棉。”
柳棉身子僵了一下，抬眸满是诧异。
田秀丽唇边带笑，眼里没有任何的埋怨和不快。
“我知道你说的对。”
柳棉的身子颤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不知道田秀丽终究想说什么？
“昨儿是我话说的重了。”柳棉垂眸，淡淡的，余光偷偷瞄着田秀丽的神色。
她的嘴角缓缓的勾起，眼角的皱纹已经很明显了，最可怕的是她的手，沧桑的更比李翠莲，满是茧子，皱纹，冻疮，还有许多不知怎么来的青红痕迹，摸在柳棉的皮肤上，就好似抹墙的砂纸一般粗粝。
“你是好孩子，我不是好母亲，我不该说你性子倔，不该说你不孝顺，你看姥姥过的多好啊。”她收手落到腿上，两只手撺到一起，搅动着，忽而一片湿润梅花似的绽放在粗糙干燥的手背上。
“不好的已经过去，的确是我昨儿性子急了，我不该这么说话，太少教了，你是我妈，我不应该也不能这么说你。”
柳棉着急的跪到床上，看到本就虚弱的不堪一击的田秀丽如此伤心，柳棉着急的手足无措，祸是她惹起的，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田秀丽抬起头，泪眼婆娑，勉强的一笑，却比哭还难看，蓦地，扬起巴掌扇到自个儿脸上，啪的一声清响。
柳棉愣住之后，扑了过去，拉住她还想打自己的手，“我以前想不明白，现如今不明白的也该明白了。”
鬼门关前头走了一次的人，再难得漩涡也该挣扎出来了。
“你能不怪妈妈么？”母女俩贴着脸，田秀丽小心翼翼的问。
柳棉垂眸，使劲的吸了吸鼻子，她不想哭的，一点也不想，本来就没什么值得哭的。
“要是，要是不能也没关系，妈妈会改，会学着怎么对自己的闺女好。”田秀丽的泪珠子一条条的淌落。
柳棉死死着咬着下唇，手指头攥着一袖子帮她擦，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完，擦不干。///
看着田秀丽吃完了蛋羹，柳棉才注意到赵景怀就靠在不远处的墙边，从他的角度透过敞开的窗子，屋里的情景一览无遗，顿时，柳棉臊的脸色通红，她走到他面前去，“你看到什么了？”
“全部。”赵景怀唇角微扬，眼里带着一丝得意，便是故意露出来给柳棉看的。
柳棉抬起手，拳头来不及落下，就被他稳稳的拽着，看他眉头扬起都在炫耀着得意，顺着他使得眼色看过去，田秀丽正从窗口望过来。
柳棉立即拉着赵景怀的手往外头走，“你说下午找我做什么？”掩盖心虚最快的方法就是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