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城。
刚刚入夜的鹤城,很冷。
饶是春末夏初,也感受不到一点儿炙热。
客栈的院儿里面,楚瑾裹了下衣裳,看着门口处,有些着急。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呜呜耷拉着脑袋,这几日它就在犯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睡觉。
稍不注意,就要从楚瑾的肩膀上滚落下来。
楚瑾搂住要往下栽的呜呜,心道:“爷爷,这呜呜最近是怎么回事?”
“啊——”楚爷爷打了沉重的哈欠:“什么?”
“爷爷,怎么您也一样,都是昏昏沉沉的?”
“大概是这儿的天气太适合让人睡觉了。”
楚爷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最近这几日,老是想卷缩在一坨小地方,也不愿意出来飘两下。
就像被人下了软筋散似得。
楚瑾艰难地看着刚刚飘出去又原路绕回的爷爷,唯有一点儿绿色的光芒证明着他出来过,这个……天气适合人睡觉,可和您有什么关系呢?
您老早就不是人了呀。
“楚同学!”
晖云回来的时候,楚瑾正皱着眉打算好好地和楚爷爷说两句。
“怎么样!”
楚瑾迎上前去:“可有打通关系?”
“打通了。”晖云道,“对方收了银子,明天一早就要送饭进去,但只能让一个人和他进去,我就是回来和你说的,若卢诏狱凶险,传闻,进入昭狱的人连死都没有自由,还是我去吧。”
“你进去了,若是被人发现,可有出来的可能?”
“这个,还真的不好把握。”
“那我去。”楚瑾当机立断。
“为什么呀!我武力比你强,若是被人发现,我打出来的几率肯定比你大吧。”
“你打出来的几率比我大,但我出来的几率比你大。”
“为什么?”
“你都说了,要送饭进去,试问,一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人送饭,和一个看起来弱质纤纤的人送饭,谁更有可信度?”
晖云迟疑了:“这……”
“不用犹豫了,明天就我去。”楚瑾深吸了一口气:“你在外面做好接应,若是我出了什么事,你立刻去找霍诚筠,让他绝对不能以南霜太子的身份来救我。”
“为什么?”
“傻呀,我进的那个地方是什么,若卢诏狱,倘若他用南霜太子的身份来救我,岂不是说明了,我和他是一伙儿的,到时候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楚了。”
“也是。”
“李陵会有法子的。”
“知道了。”
晖云虽然还是很不放心,但既然楚瑾都说了要自己去了,他也拦不住。
翌日一大早,楚瑾就扎了个丸子头,换了一身粗布麻衣,跟着晖云去见接头人。
那接头人是个专门给若卢诏狱送饭的人,大约就四十多岁,见了晖云,不耐烦地催促道:“要不是看在你给的银子十分丰厚,我也不会担这个风险,反正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只能一个人进去,而且,要按着我的时间来,若是错了,延误了时间,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你们谁去?”
“我。”楚瑾往前走了一步,然后笑了笑:“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也是心急,想见见我们家老爷。”
“哼!赶紧的吧。”
能够关在若卢诏狱的人,都是达官显贵,若是说要见父兄什么的,肯定会被人怀疑的。
楚瑾跟在送饭人的后面小跑着。
晖云却还是不放心,暗暗地跟着。
但若卢诏狱并不比其他的监狱,堪比天牢的防范,纵然他武力高强,也不敢硬闯。
顶多在外面做个接应。
进若卢诏狱倒也还算顺利,楚瑾一直都埋着脑袋往里面走,全然不敢探头探脑的。
这里的味道,可真够刺鼻的。
比刑部大牢的味道还要难闻。
也不知道在这儿死了多少人,堆积了多少白骨,汇聚了多少污血。
想想都令人作呕。
送饭人赶紧催促道:“你赶紧将这桶饭抬过去,将那边的人给舀好了。”
楚瑾应了一声,提着一桶子饭就往送饭人指着的方向过去。
送饭人又在后面继续打点着。
楚瑾一边盛饭,一边关注着每间牢房里面的人。
不是……
不是……
不是……
一间一间的,都不是秦云。
直到,走到倒数第二间的时候,却是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
楚瑾咳嗽了两声:“过来吃饭了!”
秦云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囚服,衣服也不干净,在这阴暗潮湿的牢房里面,脸色都已经冷的苍白了,甚至连嘴巴都冻得乌青了。
他看着头顶上黑漆漆的瓦片,摆摆手:“拿走吧。”
“人是铁,饭是钢,怎么能够不吃呢!”
楚瑾赶紧为秦云盛了一碗饭,压低了声音:“这可是礼运给你送来的。”
秦云目光呆呆的,就像个废人那般,可在听到礼运二字的时候,却是缓缓地转过头来。
眼睛盯着楚瑾良久,原本呆滞的目光却是在瞬间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希望。
“王,王……”
“嘘!”
因为激动,秦云差点就喊了起来。
楚瑾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将饭碗往秦云的面前推了下:“你赶紧吃饭吧。”
秦云爬着过来,他的腿在审讯的时候受了伤,只是被人简单地包扎了下,也没有怎么处理,走路都不怎么方便了。
“下官是被人冤枉的。”
这是秦云在看到楚瑾之后,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楚瑾道:“现在我们没有时间,你要长话短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云也是艰难的很,他努力地活着,就是在等着有一天真相大白。
终于是来了,可来的却是王妃。
“王爷来了吗?”
“没来,太子来了。”
“太子?”
在这儿不见天日,外面是什么情况,秦云根本不知道。
“我现在没工夫和你说这些,你赶紧告诉我,你和景郃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下官也记不得了到底是怎么个情况,那日,下官受邀到宫中收拾先太妃袁氏的遗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到了景郃公主的寖殿,再后来……下官真的是冤枉的!”
“你身为南霜国官员,是受什么人的邀?”
“是个小太监,下官委实记不得了,只是……”
“你们在做什么!谁让你们在这儿闲聊的!”
狱卒拿着杀威棒大步走过来的时候,楚瑾几乎是本能地往旁边一闪,然后就听到杀威棒重重地落到了牢房木门之上,打的木门上的铁索噼里啪啦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