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针是个技术活,霍湛身上的伤大大小小的加起来也有十二处,最深的就是腹部,不过还好,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没有伤及内脏和骨头。
倒是一个强人。
秦笑提着医箱来的时候,楚瑾才缝到第三处伤口,她一面敷金疮药,一面问:“王妃这是在做什么,把王爷当衣服缝制吗?”
“师父教的。”
楚瑾没有多话,淡定地回答着。
秦笑“哦”了一声,深信不疑:“宋御医对咱们医学界的造诣真高,微臣望尘莫及。只可惜,宋御医……哎!”
说到这里,秦笑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听说了宋阳饮酒过多,暴毙而亡的消息,还在消化之际。
“明明是个大夫,怎么会不懂什么叫酒能伤身呢?”
秦笑为楚瑾打着下手,想到宋阳此前教过她如何分辨药材的时候,又不住地落下眼泪来。
“逝者已矣,不要多想。”
楚瑾在下针的时候,力道忍不住重了三分。
说好的为师父找凶手呢!
“说来也奇怪,我本来打算去为宋御医上香的,可刘大人却说宋御医的死有蹊跷,放在停尸房。”
“是吗?”
楚瑾的手微微一颤,又稍微轻了几分。
此前刘焕山可是一直都不同意的。
刘焕山一直想要将此事当宋阳喝酒过多暴毙而亡处理,免得到时候追究起来,影响到他,怎么会忽然改变了主意?
楚瑾看向脸色依旧惨白的霍湛。
定然是他。
除了他,没人会帮她了。
楚瑾一边缝合伤口,秦笑就赶紧为她擦汗水,又不断地换热水,换毛巾。
每缝合一个伤口,秦笑就为伤口覆上金疮药:“没有宋御医在,金疮药都不好用了。”
这到是个麻烦事。
宋阳一死,这种就算挨了板子都可以第二天下床的金疮药可就断货了,得想法子重新制造才是。
否则,她要是再惹了事,被人打了,没金疮药怎么办。
将清创工作完成之后,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泛白了,不知不觉,都弄了一晚上。
楚瑾洗了个手,看着满脸惊奇拿着小本子不断地写写画画的秦笑:“你在做什么?”
“宋御医说过,医者会见很多案例,一旦有新的发现,要写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你和我师父,关系好吗?”
“王妃不要笑微臣,微臣不过是御医房的小人物,哪里能高攀上宋御医,不过宋御医一直都是微臣最崇拜的人。”
“你可听过,千日醉?”
“听过。”
楚瑾点点头:“想去见见我师父最后一面吗?”
“现在?”
“差不多了。”
如果将宋阳放在验尸房是霍湛的主意,那差不多就该收网了。
毕竟霍湛答应过她的事,从未食言。
他答应帮她的。
至于时间,或早或迟而已。
“也行,权当微臣再送宋御医一程了。”
秦笑也洗了个手,楚瑾吩咐了晖云好好地照顾霍湛之后就和秦笑出了门。
病榻上的霍湛睁开了眼睛,身上的伤,还在痛,但已经不用担心了。
晖云满脸的忧愁:“王爷,王妃他们已经去府都衙门了。”
霍湛看了一眼身上被缝补的伤口,有些不悦地皱起眉,这女人当自己是破娃娃了吗?
他刚刚抬起手打算覆在伤口上,晖云却赶紧道:“王爷,使不得。”
霍湛皱起眉:“敌友未明,是该小心一些。”
他收回手,看着满身的伤,太难看了,真想将这些伤口一一抚平。
“事情办的如何了?”
“差不多了,王妃到的时候刘大人那边应该会抓到人。”
“那就好。”
霍湛闭上眼睛,他答应过楚瑾的事,是要去办的。
大年初二,府都衙门可热闹了。
楚瑾和秦笑到的时候,府都衙门闹腾的很。
铜锣的声音,震彻云霄,一声声“走水”了,透露着人的恐慌。
秦笑皱起眉:“大大过年的就走水,这衙门还真邪乎。”
“你猜走水的是哪儿?”
“府都衙门这么大,我怎么知道?”秦笑纳闷地看着楚瑾:“难道王妃知道?”
“我猜,验尸房。”
“宋御医!”
秦笑快走两步,却见楚瑾还在慢吞吞地继续往前,“王妃?”
如果真的是验尸房着火了,那岂不是要烧到宋御医的尸身,为什么王妃不着急?
楚瑾深吸了一口气:“人心,最是丑陋。”
她的话,让秦笑更费解了。
两人到验尸房外面的时候,已经围了好多人了。
上到刘焕山,下到狱卒都在拼命地救火,可火势太凶猛了,大火连着几个屋子都串着烧了起来, 根本救不了。
刘焕山见到楚瑾来,又往后看了一眼,不见霍湛。
“王爷没来。”
楚瑾淡淡地看了一眼火势,“刘大人,如何了?”
“验尸房烧了。”
“我看得到。”
楚瑾走到最前面,看着熊熊烈火,目光环视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很好,凶手还在这儿。
刘焕山叹了口气:“大伙儿也都累了,洗洗手、洗洗脸回去休息,一会儿留两个人看着火势不让扩大就好了。”
验尸房这边是独立的一排矮房子,因为常年放尸体会有味道,所以僻静的很,连着的几间屋子烧了也对府都衙门造不成什么影响。
有人立刻就端了盆子来,清澈的水在里面晃荡着。
参与了救火的人,赶紧排着队挨着来洗手。
黑漆漆的手,黑漆漆的脸,在水里面一搅合,立刻就浑浊了。
刘焕山和楚瑾一直都盯着水面,直到水面,浮起一阵油花儿。
“拿下!”
刘焕山的声音兀自响起来,在场的衙役都没有回过神,正在洗手的林师爷懵懵地抬起头来,眼底也是一片迷茫:“大人?”
李明率先过来,一把就扣住了林师爷。
“大人,属下犯了什么罪!”
林师爷莫名其妙,一脸的无辜。
他老早就来救活了,还没有喝过一口水呢!
“杀人放火,算不算罪?”
“属下杀谁了,放什么火了?”
林师爷心里一惊,眼里是一片惊慌失措:“大人不是怀疑这火是属下放的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将刘焕山给看着。
“林师爷怎么能放火呢?”
“他刚刚可是在拼命地救火呢!”
“我看着他都被火烧伤了,这哪里像是纵火犯。”
林师爷抬起头来,正了正脸色:“大人,属下可什么都没做过!”
“你确定,你什么都没有做过吗?”
在一旁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楚瑾终于是开口了,她定定地看着林师爷:“为什么杀我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