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为了让江奶奶放心，江世钧和余栀一起陪着奶奶回了江家老宅。
江奶奶在医院时还好，没怎么哭，看着也还算宽心，快到家的时候却更忍不住了，一直握着江世钧和余栀的手。
“奶奶，别哭坏了身体。”江世钧担心地说。
江奶奶沉默地摇头，不做声的流泪，拉着两人的手更紧了。
“奶奶。”余栀有些动容。
“……你们跟我说句实话，你爷爷现在情况怎样了。”江奶奶哽咽地问。
余栀喉头滚动，撑起笑容，却先听江世钧说：“还好，还有很大的希望，卢医生这次研究的成果说是有用的，已经在进一步做了，奶奶，这次检查的结果比之前几次都好。”
江世钧神态从容，整个人冷静又放松，连余栀看了都觉得在说真话。
“你别骗我了。”江奶奶说。
“您还盼着坏结果？”江世钧说，“你看爷爷的状态难道不好吗？这次是真的好消息，有了新方向，我听到之后都松了口气。”
江奶奶不信，“真的？”
“真的，奶奶。”江世钧笃定地说，漆黑深邃的眼神给人巨大的信心。
余栀拿纸巾给江奶奶，“奶奶您千万别乱想了，别哭了，爷爷过几天就能出院，相信医生的。”
“我就是害怕，怕哪天一醒，就再也见不着他了。”江奶奶叹气说。
余栀喉咙紧涩，“爷爷舍不得的。”
在现在面前，话语总是苍白无力的。
“你们两个好好的。”江奶奶把他们手放在一起。
想他们第一次在医院那样。
“会的。”江世钧温热的大手包裹着余栀的手。
余栀轻轻笑了，“嗯。”
在长辈面前看似熟稔的应承，是真是假，他们自己都没有细想。
晚上等江奶奶睡着之后，余栀才回房，江世钧没有工作，在床上看手机。
“江先生，你找到克斯蒂安医生的子女了吗？”余栀问。
“嗯，等爷爷出院我就走。”
“这么快，不是下午还……”余栀一脸惊喜，“找到就好，那你是自己去吗？”
江世钧放下手机，沉眸看向她，“不是。”
“哦。”余栀点了点头，坐在床边。
江世钧盯着她单薄的背影，卧室里某种情愫在招摇。
“江先生，你找到克斯蒂安医生的孩子又能怎么办？他们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做的可能还没有卢医生好……”
“虽然这个时候是不可以再刺激奶奶了，但您给了她这么大的希望，是不是也不好。”
余栀声音很小，又轻又软，每一个字都轻飘飘地落在耳朵里。
“直面死亡，要比有希望之后又失望好一点。”
余栀说着目光落寞，虽然这话会让人难受，可一直活在希望里，就必须要有希望。
这种善意的谎言更让人难以接受。
江世钧看着她弯曲的脖颈，手指微动，想到了晚上周渭打来的电话——
“江总，克斯蒂安医生的事有着落了，我把东西发给你。”
“嗯。”
“江总，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余小姐的，我觉得应该和您说一声。”周渭有些犹豫。
“她怎么了？”
“余小姐妈妈的墓地找不到了。”周渭出声有些困难，这种事他只是说一说，都觉得残忍。
“找不到就再找，往下分散人员……”
“不是，是没有了。”周渭说，“余小姐妈妈的骨灰被余威呈撒进海里了，什么都没留下。”
江世钧猛地攥紧手机，目光冷沉。
“是余小姐亲口和我说的，而且……和你被叶茗小姐设计，是同一天。”
江世钧从回忆里抽身，缓慢地吐出一口长气，胸口憋闷难受。
“头疼吗？”余栀回头问他，“你等一下。”
她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简单的玻璃瓶，“这里面是助眠的香薰，说好要送给你的。”
她点燃香薰，有木香飘散，还带着一种清新的香味，不会那么厚重。
“这个可以助眠，缓解你的头疼，你总熬夜才会头疼，止疼药吃多了会有耐药性，而且对身体也不好。”
余栀慢慢说着，江世钧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却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愈发深入心底。
“江先生，晚安。”余栀看他像是困了，熄灯睡觉。
在一片黑暗中，江世钧盯着余栀的后脑勺，准确地揽住她的身体，温热的大掌放在她柔软的胃部，稍一用力就把她拉近，两人之间的空隙都被冷香填满。
江世钧闭上眼，脑海中全是她落寞难过的样子。
她刚才说，有了希望再失望，更痛苦。
是说她母亲的事？
她回国的时候，哭得眼睛都肿了，是因为她母亲的骨灰没有了，余威呈是不是还说了难听的话。
然后，她又知道了叶茗和他的事。
那一天她是怎么过的？
那天那么难过，是不是也有他的原因。
没能在那个时候护着她，反而让她处在更加水深火热的地方。
“江先生……”余栀的声音响起。
江世钧愣了下，这才从繁杂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你很冷吗？”余栀问她，“抱得太紧了……”
“冷，没开空调。”江世钧没有放开她，只是不再那么紧。
余栀的身体才是没有一点温度，她自己不管睡多久，被子里都是冷的。
江世钧抱着她，今天不想看她的眼睛，他在那双眼睛里会失控。
可能是出于愧疚，他不想面对她。
公司办公室的抽屉里，放着周渭当时给的资料，余栀全部的资料，发生了什么，结果是什么，上面都很详细。
其中还有一个U盘，是余栀给他们的，周渭当时说让他听一听，让他别太欺负人。
江世钧叹气，心里酸软，等找到克斯蒂安医生的子女后，是该看看了。
……
江爷爷是在一周后出院的，回到老宅又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看起来是比较健康。
“爷爷，这次可不能再生气了。”余栀小声和江老爷子说，这话没让江奶奶听到。
“只要你们好好的，爷爷就没事。”江爷爷拍着余栀的肩膀。
“我们这么让您操心，才是最不应该，是我们的错。”余栀说。
“哎……”江爷爷感慨地拍着她的手，忽然听江世钧说，“爷爷，我明天打算出国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