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念一愣，正准备弯腰去捡药瓶。
视线不经意往里面瞥了一眼，当看到室内满地的狼藉，她的动作当场僵住。
茶水混着茶叶，溅得到处都是，病床边的地上满是碎瓷片。
而病床上，姜远达一只手捂着心脏的位置，另一只手维持着够东西的姿势。
他的脸侧对着门口，双目紧闭，已经昏迷了。
“爸！”
姜时念尖叫一声，大步冲到床边，看到姜远达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她立即对身后喊道，“妈，我爸晕倒了，快！快叫医生！”
两分钟后，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位穿白大褂的主治医生行色匆匆地赶到病房。
主治医生停在病床前，检查了一下姜远达的情况，沉声道，“病人是心脏供血不足造成了休克，马上送手术室！”
姜远达被送进手术室抢救，沉重的大门缓缓合上。
望着亮起的‘手术中’三个鲜红的大字，姜时念一直紧绷的神经像是要断了一般，整个人都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林文静看着女儿此时的神色，伸手握上她的手，眼眶也有些发红，“念念，别太担心，医生不是说不会有事吗？我们要相信医生的话，你爸他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只不过她说这话的时候，嗓音干涩，听起来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妈，我没事。”姜时念闭了闭眼睛，过了好一会儿，脸上表情才慢慢镇定下来。
医生把姜远达推进手术室前，说他应该是受了刺激。
林文静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姜熙丞也仰头看向她，“是呀，妈咪，你生病也要好好休息。”
“嗯。”姜时念看了儿子一眼，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去打个电话，你在这里陪着奶奶。”
姜熙丞刚才也被吓得不轻，粉嫩的小脸上血色还没有完全恢复。
但是看着妈咪严肃的表情，他懂事地点头，“好，我跟奶奶一起等爷爷出来。”
姜时念走到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回想起在楼下遇到唐遇寒的场景，咬咬牙，拨通男人的号码。
这个男人才离开，姜远达就突然晕倒，显然是他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此时，唐遇寒已经驱车离开了医院。
听到手机响起，他瞥了一眼屏幕，当视线扫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他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下一秒，迅速将电话接通。
“念念？”唐遇寒嗓音低沉中带着隐隐的期待，似乎在等她告诉自己什么好消息。
“唐遇寒！你到底跟我爸说了什么？”听筒里，传来姜时念愤怒的质问声。
唐遇寒怔了一瞬，“伯父他……怎么了？”
姜时念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恨恨道，“我爸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
唐遇寒听出她声音里的愤怒与恨意，一打方向盘，猛地将跑车行驶方向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心底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男人额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顿了半秒钟，他再次追问，“念念，你爸到底怎么了？”
“唐遇寒，你明知道我爸心脏不好，你还来找他，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已经把我们姜家害成这样的，还有不够吗？”姜时念显然是怒到了极点，就连嗓音也在发颤，从齿间咬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是不是当年的事情一定要有人偿命，你才肯罢手？”
“念念，你总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你只是做了你认为正确的事，而我没有立场责怪你。”姜时念闭了下眼睛，淡色的嘴角溢出无声的冷笑，透着决绝的狠意，“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也是天经地义。”
“念念，不是……”
电话那头，姜时念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轻笑了一声，打断他，嗓音淡淡，却让人无端觉得冰冷刺骨，“唐遇寒，不如我赔一条命给你吧。”
她的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听在唐遇寒的耳中却是一阵心惊肉跳。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紧了他的心脏，尖锐的指甲陷入皮肉，让他血肉模糊，那闷钝迟缓的痛楚，顺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唐遇寒眼眸重重一眯，心脏突然狠抽了一下，“念念，你想干什么？你不要做傻事！”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会为了男人为了爱情寻死觅活的女人。”姜时念又是一笑，唇瓣间轻轻吐出五个字，“因为，不值得。”
唐遇寒几乎是在下一秒就明白她说的偿命是怎么回事，心口的钝痛再次升级。
是的，他知道她想做什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念念！”男人急促地叫了她一声，呼吸重了，心脏狠狠揪成一团，“你不要伤害自己，也不要伤害我们的、孩子。”
当听到孩子这个字眼时，姜时念忽然觉得身体里有什么力量突然间被抽离，她双腿软得几乎没有办法站直身体。
她的手紧紧撑着落地窗玻璃，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
他……竟然已经知道了！
她这边才检查出结果，他就知道了。
姜时念很快冷静下来，冷嗤，“唐先生的消息真灵通！”
不过，知道又如何？
他们已经离婚，没有任何关系了。
“念念，答应我，不要做伤害自己伤害孩子的事，好不好？”
姜时念冷冷扯起嘴角，“唐遇寒，孩子在我的肚子里，我想怎么处置是我的事，你无权过问。”
唐遇寒知道她正在气头上，放低姿态，“念念，不管你怎么恨我，想怎么对付我都可以，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无辜？
呵！
姜时念握着手机，眼睛看向落地窗外，可是目光涣散，没有任何焦距。
她何尝不知道孩子是无辜的？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陷在被复仇的漩涡中，谁不无辜？
恩琪不无辜吗？
她自己不无辜吗？
甚至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姜翼，他不无辜吗？
大家都何其无辜，被连累至此？
姜时念唇边勾着浅浅的弧度，声音也平淡得像是在聊家常，冷静到了极点也冷漠到了极点，“正是因为它无辜，我才更不能让它来到这个世上，这个充满欺骗的，肮脏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