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天边泛了白，程强还挂在树梢上晃悠，一身衣裳湿透，小风一吹冷的直打哆嗦。
“有人吗……”
雨后进山的小路上，传来程强沙哑颤抖的喊声。
赖老六咧嘴一笑，“这小子一宿没少喊啊，嗓子都嚎哑了！”
方秋桃轻挑唇角，“怕是胆都吓破了吧！”
“有人吗……救命啊……”程强悬在树梢又冷又乏，喉咙疼的像起了把火。
他绝望地望向上山的小路，再没人来救救他，小命算是要交待在这了。
方秋桃和赖老六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打小路上来，俩人瞅着树梢上的程强嘴角挂着浅笑。
程强瞳孔一阵收缩，还没破土的希望被人一脚狠狠踩进了泥里，变成一腔怒火蹿了上来，
“方秋桃，你个小兔崽子，快把爷爷放下去！”
方秋桃停在树前十来米的地方一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哟，一晚上风吹雨淋还这么大火气，小痦子看来咱俩来早了！”
赖老六嘿嘿一乐，“强哥，树上挺自在啊，昨晚上怕是冻坏了吧，别怕，一会太阳出来就暖和了，等正午太阳一晒，嘿！能烤得肉皮子滋滋冒油！”
“赖老六，我日你祖宗，你给这么个毛没长全的丫头当狗腿子真给大老爷们丢人！”程强骂到。
赖老六抓下头顶的小破帽，嘿嘿一乐，“那是你太长时间没搁村里不了解情况，你也不打听打听，那是谁想当狗腿子就能当的吗！”
“好歹你也是个爷们，叫人把痦子都给抠了，你也忍得下这口气？我呸！”程强干啐一口。
赖老六咧嘴一笑摸摸嘴角处的小坑，“我倒觉得没了痦子，我赖老六活得像个人了！”
这是赖老六的真心话，打从跟方秋桃在一块，他越发觉得自个活的像个人了。
以前他浑村里人人怕他，现在不一样了大伙见了他都亲切地喊一声六哥。
那感觉太不一样了！
“像个人？你特么就是条狗！”程强气极败坏。
方秋桃嗤笑一声，摇摇头，“算了，看来咱们强哥还没琢磨明白，小痦子，咱下山吧，啥时候强哥想通了，啥时候咱再上来，对了，叫几个人把进山的路封了，就说采矿底下头空了，上山危险！”
“喂，喂，你俩给我回来！喂，方秋桃，喂，赖老六，喂，我草你俩祖宗……”
伴着程强的骂声，方秋桃和赖老六脚步轻快地下了山。
山下早就忙乎起来，许三倒在一片树荫下，脸上扣着个草帽，翘着个二郎腿哼哼叽叽，“在那桃袄袄花啊啊……盛开的地伊伊方昴昴……”
“哼，一天到晚就知道往这一躺！呸！”赖老六嫌弃地啐了一口。
也不知道为啥，以前没觉得许三有多讨厌，可打这家伙到煤矿上来以后，满涌河村里就属他看着不顺眼。
“哟！”许三听到赖老六骂他，拿开草帽一骨碌坐起来，“赖老六，你这是妥妥的妒忌！妒忌我睡觉也不耽误正事！”
“呸！我妒忌你？我一个大掌柜的还用妒忌你？开什么玩笑！”赖老六一抱膀狠白了许三一眼。
“行了！别一见面就掐！说点正事，这煤啥时候往城里送？”
方秋桃一问许三扫了眼旁边的煤堆咂咂嘴，“明天叫人来拉一趟吧！天这么热煤总堆在这天天还得往上淋水。”
方秋桃点点头，“行，这事你看着办！”
许三坏坏一笑，瞄了眼两人下山的小路，“这一大清早的，你俩挺有雅兴啊！”
“有没有雅兴关你屁事！”赖老六就烦许三啥事都爱打听的样子。
方秋桃抿嘴一笑，“可不，山上风景好自然有雅兴！”
“救命……有……人……吗？”
晌午的大太阳快把挂在树上的程强烤成人干，真像赖老六说的那样，烤的他满脑门子滋滋冒油。
昨晚淋湿的衣裳已经干透，他倒是有些留恋起夜里的凉爽，十多个小时滴水未进，程强的喉咙都快冒了烟。
“有……有……人嘛！”
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看向上山的小路了，此时倒希望看到方秋桃和赖老六的身影。
哪怕在脑子里想想他俩骂人时的模样都觉得有些亲切。
“来……人……啊！”程强用干涩的甜头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
这会只要有人把他从这该死的树上放下来，提什么要求他都能答应。
“别说大胖炖的肉真挺香的！”
“可不，这大花卷，我一口气吃了伍个！”
上山的路上传来说话的声音，程强勉强抬起眼皮，一股肉香若有若无地钻进鼻孔。
这香味像有魔力一样，把程强肚子里的五脏六腑全翻了个个。顿时肚子打雷一样地叫了起来。
在树上挂了这么久，程强两个胳肢窝都被绳子勒麻了，脚也空肿了，脑门被太阳晒的生疼。
这会要是有个花卷，别说花卷了，就是有个窝窝头他都能一口吞了。
“哟！强哥，还活着呐？”
程强一挑眼皮，赖老六就站在树下。
“我跟小姑奶奶怕你着急，带着饭上来的，看你这样，气还是没消啊，没事你再挂会，我俩先吃口饭！”
赖老六从身后拎出个大竹篮来，打里头拿出块塑料布抖了两下铺到地上，紧接着从篮子里一样一样往外端东西。
“大花卷，白菜炖粉条，里头有大肉片的，土豆丝，尖椒炒的，烧豆腐，放了肉沫的！小碴子粥，放碱熬的！”
一样样吃食都是大胖的拿手好菜，程强往日在家最常吃的就是这几样，那味道早就熟记于心。
这会饿得前胸贴着后背，钻入鼻孔的香味一下就把往日的记忆全都勾了出来。
“小姑奶奶，您来个花卷！”
“哎！”方秋桃接过花卷扫了程强一眼。
“夹上片大花肉最好吃了！”赖老六夹着片花肉塞进了方秋桃掰开的花卷里。
程强舔舔嘴唇，眼巴巴看着方秋桃咬了口夹着肉的花卷，馋的他喉头一阵蠕动。
“有没有啥喝的，给我来点！”方秋桃瞅瞅篮子。
“有，冰好的绿豆汤，加了冰糖的！”
一碗绿豆汤递到方秋桃手里，程强再也受不了了，“我，我服了，放我下来，你们说啥我都答应！”
方秋桃眼皮都不带抬的，一口气喝光绿豆汤，由衷地崩出个字，“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