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还在原处。
厉钰跳上船,径直划船往湖中心赶,行至近处方才发现不对劲,湖中心的白色雾茧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块空地,上面既没有卫若衣,亦无那九个铃铛。
他眸色微凝,慢慢反应过来。
上当了。
夫人已经被救出,现下应当在落月居中好好睡着。
那他为何会到此处?
他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所有人离开之后,他因为太多疲惫,准备睡一觉,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到了这里。
如此说来,自己是在梦中?
既然是梦,他的梦,该是他自己说了算。
他抬头看看四周,无边莲叶无穷碧,菡萏莲花足下开。
“枯萎。”
他心中默念。
等了一会儿,湖面没有任何变化。
“……”
可能是想象力有限,是以无法达到。
从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有时在梦中被人追杀,一身轻功仿若被人夺去一般,无论如何也跑不动,更奇妙的是,虽则跑不动,但也能一直不被人追上,如此跑跑追追没有尽头,空落一身提心吊胆,惊心动魄。
厉钰运气轻功,轻轻跃起,跳到湖中心的“小岛”上,这个梦倒是不限制轻功。
垂眸看着脚下,默念:“下沉。”
依旧毫无动静。
厉钰想了想,薄唇张了张,神色平淡:“我要毁约。”
下一瞬,脑中蓦地一痛,红衣女子的声音接踵而至:“若敢毁约,立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
厉钰忽地有些怀疑,这真的是他的梦?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夫人不在此处,索性去探一探这个地方。
沉思片刻,他转身利落的跳进湖水之中。
红雾里的女子猛地站起来,没了,她跟他之间的感应没了。
惊疑不定之际,感应忽地再次出现,她看着白雾的方向,有些茫然的坐下了。
白雾,湖心岛。
厉钰的身形再次出现在湖心岛上,浑身湿漉漉一片。
这座湖心岛悬浮在湖中,但是却半点不颠簸,他先前就很好奇原因了。
刚刚扎下去看了一眼,湖心岛底下并无他所以为的支撑物,湖心岛根本就是完完全全的悬浮在水上,可是它又如此稳定的立在水中,湖水动,它自不动。
实在是一大奇观。
厉钰本也不是一个好奇心太重的人,是以琢磨了一会儿没明白原因之后直接放弃思考,跳上小船回了岸边。
顺着将湖边的亭台水榭转悠了一圈,厉钰也没能找到那九个铃铛。
如此……
他抬起眼眸,看向最高那处阁楼,他之前还在那处阁楼的屋顶上寻过人的,现在只有那里没有看过了。
寻着方向,他往阁楼所在的位置前进。
之前没有细看,如今从平地走,这才发现阁楼原不是独立存在,而是被藏在宫墙之后。
宫墙。
厉钰愣了愣,再度打量了一下那些墙,也没有很特别,但他方才下意识的就觉着是宫墙。
他只去过齐楚的皇宫,而齐楚的宫墙绿瓦红墙,此处的墙却是淡金色的,他没理由会有这种想法才对。
他看了一会儿,竟觉得这些宫墙有些熟悉。
他该是在何处看到过的。
甚至,不止一次的看到过。
想了想,厉钰加快脚步,绕到正门,宫门上方悬着一块匾额,角落里刻着朵莲花,除此之外,匾额上没有题字。
无字碑见过不少,无字匾额倒是第一次见。
厉钰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依稀间,仿佛听到有人在问:
“你这宫殿叫什么名字?”
“喏,自己抬头看。”
“什么也没有啊。”
“大道空空,有既是无,无既是有,不要太拘泥于外物。”
“……虽然很有道理,但你确定你不是因为懒得想吗?”
“……虽然是因为懒得想,但你可以看破不说破吗?小孩儿,你这样不会招人喜欢的知道吗?”
问话的声音停了一会儿,方才小声的再次响起,像是不服气的抗议,又像是委屈:“谁要你喜欢。”
厉钰停在原地,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心头涌上一股沉重。
有些东西自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想要抓住,却刹那间消失不见。
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两个人声音了,这一点他很明确,第一次进白雾中的时候也听到过的。
他轻轻一跃,跳上城墙,放眼望去,此处分明只有他一人。
雾中怪相颇多,这声音,若非人,又该是何物?
厉钰紧了紧手里的焚风剑,像是能感知到主人的情绪一般,焚风剑发出一声剑鸣。
厉钰低头看了看。
“……”
怎么说呢,不仅没有被安慰到,而且好像更吓人了。
名剑有灵,轻易不鸣,除非是极其特殊的时刻。
现在,哪里特殊呢?
正想着,脑中忽地一痛,女子催促的声音响起:“快点找铃铛!”
他回过神,嗤笑一声。
可不挺特殊嘛。
那女子难不成是个女鬼,住他脑子里了?
没再多想,他跳下宫墙,径直往阁楼去。
寻遍了一楼也没找见那九个铃铛,厉钰脚步一转,便往楼梯处走想上二楼,刚转进去便是一愣。
这处阁楼里的楼梯修的同齐楚的不太相同,齐楚阁楼的楼梯总修在阁楼之中,而这里却是修在阁楼外。
按理说他一个齐楚人不该知晓这里的楼梯在外边儿的,可他先前自然而然的便过来了。
厉钰有些茫然的踏上楼梯,到得顶处,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那两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孩儿,为师还没死呢,你天天守在这里做什么?”
对话听了这么久,终于晓得两人原是师徒的关系。
“我乐意!你别管就是了!”
“我倒是不想管,但你堵了我的门口,叫我怎么出去?”
“你不是很能跳窗户吗,你跳就是了。”
“你明知为师现在跳不了。”
“那你就老实待在楼上。”
“都待了多久了,再闷下去就要长虱子啦!”
几句话的功夫,语气已经从调笑变成了不耐烦。
被称作是小孩儿的人显然听出来了,犹豫片刻之后道:“那我陪你在屋子里玩儿?”
又听得同他对话的人玩味的道:“在屋子里能玩儿什么,生小孩儿吗?你也生不出来啊。”
说完这句,她似乎转身回了屋。
厉钰心跳如雷,他好似看见楼梯底部有一个黑衣少年,仰着头望着他的方向,目光坚定,语气温柔:
“过几年,再过几年就可以了。
你且等着,等我长大了来娶你,同你生小孩儿。”
他眨眨眼,想要看清那少年的模样,微风忽起,一切尘缘随风消散。
他回过神,心底一片空空荡荡。
很突然的,他不想要再做这个梦了。
他想要现在就醒来。
想要见到夫人。
作者:回老家参加一个婆婆的八十大寿生日宴,七夕到现在,爱情没搞成,钱也没搞成,害,一把辛酸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