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进了屋,厉钰立刻发现满屋子的火盆都撤掉了,屋子四周的窗户全被打开了,本来守在院门口的厉衡也已经到了屋内。
见他们来,他一边打着扇子一边扭头道:“见过林大人。”
林知府摆摆手:“不是说尊夫人一直喊冷吗?怎么还给她扇扇子?”
厉衡看向自家哥哥:“哥哥你走之后没多久嫂子就开始喊热,所以就成现在这样了。”
厉钰目光落到周大夫身上:“可给夫人诊过脉?”
周大夫有些惶恐地道:“已经诊过了,同先前一样,夫人虽然嘴里喊着热,但并未起高热,是以未曾给夫人开药。”
厉钰顿了顿,转向林知府:“大人,您可有头绪?”
“唔……这个样子,倒还真像是撞邪。”他抬头环顾了一下屋子四周,而后退后一步,躲到傅钰珂身后:“来,傅捕头看看。”
“……”
傅钰珂面无表情的往前几步,走到床榻边,低头看着卫若衣。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看她,其他人看他。
漫长的沉默坚持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抬眸,伸手到怀里一掏,也不知道掏出了什么,就看他伸手往床榻上挥了挥。
而后退后几步,回到原先的位置,一言不发地站着。
“……”
厉钰皱了皱眉。
屋内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脸上都是同样的茫然。
半晌,林知府干咳一声:“那个,傅捕头,解释一下你刚刚做了什么。”
傅钰珂看着前方,面无表情道:“驱邪。”
短短两个字,又没了后文。
林知府抿抿唇,沉默片刻:“厉将军,不介意我再喊个人进来吧?”
厉钰挥了挥手,折枝立刻端了屏风将床榻和外间隔开,等她弄好,林知府这才走到门口:“姜捕头,你来一下。”
于是正在跟丁有卯大眼瞪小眼的姜鸣正就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进了落月居。
一进门,林知府立刻简单的跟他描述了一下之前屋子里发生的事情,而后问:“来,你给说说傅捕头是什么意思。”
姜鸣正不解其意,猜测道:“总队的意思,大概是说将军夫人的确是中了邪,所以他先前的行为,其实是在驱邪。”
傅钰珂目不斜视,点了点头。
林知府笑了:“好了,厉将军你想问什么可以继续问了。”
“……”厉钰默了默,方才道:“这么说,夫人已经无碍了?那她何时能醒?”
众人纷纷盯着傅钰珂,他道:“暂时,或不稳,还需大夫。”
于是众人又转向姜鸣正。
姜鸣正下意识站直了身体,不确定的道:“总队可能是说,夫人体内的邪祟已经驱除,但是身体受了重伤,还不太稳定,是以还需要大夫用药,放才能痊愈。”
傅钰珂似乎犹豫了一下,再次点头。
原来如此。
厉钰立刻道:“周大夫,再看看。”
周大夫于是在万众瞩目之下绕过屏风,到了内间。
床上的人依然处于昏迷之中,但是已经没再说胡话了。
他低下头,抬手开始诊脉。
再出来的时候,脸上有了一丝喜色:“夫人的脉象已然平稳下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厉钰松了一口气:“那夫人何时能醒?”
周大夫脸上那抹喜色淡了一些,有些尴尬道:“这个……夫人内伤过于严重,想要痊愈怕是需要冯大夫的回天丸方可,或者是,冯大夫本人来此。”
而无论回天丸还是冯大夫本人,此刻将军府都讯不出来。
“可有法子缓解?”厉钰没说什么,只是道。
周大夫心头一松,忙说:“有的有的,小人这就重新开一副药,夫人吃了内伤可以稍加缓解。对了,药浴于内伤效用极好,只是麻烦些,将军您看是否需要。”
“嗯。”顿了顿,厉钰补充:“加些镇痛的药材进去。”
“是。”
一场事毕,除了被留在府中随时待命的周大夫,别的大夫都领了谢银回了来处,而厉衡则负责给新来的三个捕快安排住处,林知府自然同去。
人满为患的落月居就这么安静下来。
厉钰脱了鞋,坐上床,探了探卫若衣的脉搏。
诚如周大夫所说的那样,脉象已经稳定了下来。
他的手落下,顺着卫若衣的手腕往下,轻轻牵住了她,而后慢慢躺下,就这么和衣睡在了被子外。
紧紧的同她靠在一起。
近乎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他其实也已经疲惫至极。
手腕间的避毒手串贴着两人的皮肤,悄无声息的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像是庄生晓梦,大梦一场,厉钰发现自己再次出现在了一片红雾之中。
他记得这片雾,苍梧神山,碧叶虬禠的蛇洞之内,他和百晓生自石像的缝隙跌入了红色的雾中。
而他靠着卫若衣所赠的避毒手串的指引,顺利的找到了她。
还没弄明白为什么再次回来,厉钰下意识的抬起了手,无论如何,他得先把夫人找到。
可下一瞬他便愣住了,他的手腕上空空如也。
手串呢?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便听见一阵女子的哭声。
他顿了顿,这个哭声他是耳熟的,红雾之中有女子的哭声和笑声,这哭声便是了。
不同于之前那次,此次的哭声离得很近。
像是就在不远处。
然而再近再远,同他有何干系?
他得找夫人去。
厉钰四周看了看,寻了一个与哭声相反的方向,迈步前进。
走出一小截他就停下,那哭声,赫然已经从他身后不远处,到了他身前不远处。
他步子一转,毫不犹豫的往另一边走,然而哭声如影随形,他走哪里,哭声很快就会出现在他前方。
没完没了了。
他习惯性的摸向腰间,却发现此时腰间所佩不是长刀而是焚风剑。
哭声越来越大。
他没多迟疑,抽出剑,有些警惕的往哭声所在之处走去。
离得近了,远远的便瞧见一个红色的背影,背对着他,青丝如瀑般垂下,单看背影,便给人一种此女非同凡响的感觉。
“你是谁?”
厉钰最终在离她几丈远的地方停下,警惕的问。
女子哭声渐歇,却未曾接话。
好半晌,就在厉钰以为她不会说话的时候,她忽地轻轻动了动。
厉钰刹时间握紧了手里的剑。
下一瞬,悠扬婉转的调子传入耳中。
“云山远,莲动入平丘。自古红颜多劫难,哪堪少年无尽愁。”
他脚步一顿。
这曲子,似乎在哪里听过的。
还未来得及细想,听得女子继续唱。
“花忘语,水自向东流。拼却浮生多少恨,怨结千千,心事了无痕。”
厉钰皱眉,这曲子的词,未免过于伤感了些。
他等着女子唱完,方才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那女子仍未接话。
他想了想,继续道:“我不知你是谁,亦不知你有何伤心事,然则如今我需要去白雾之中寻我的夫人,你既多番阻拦,定然是有所求。
若是想要我的命,那我们便干干脆脆的打一架。
若你想要别的,你可大大方方的提出来,只要我能做的,都会尽量为你做到。”
“为我?”
那女子终于开口,声音不再是从前方来,而是来自四面八方。
声音空旷幽冷,似在耳边,又似相隔深远。
“你要为我?”
厉钰默了默:“替你也行,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那女子笑起来,带上几分娇媚:“好呀,这雾里有一物件,你去找到它,找到了,我就让你去寻你的夫人,如何?”
“何物?”厉钰问。
“你见过的,几个铃铛。”女子道。
厉钰顿了顿,铃铛,他曾在白雾之中的湖心岛上见过的,可是一见面它们就“跑了”。
“你要我,把铃铛寻来给你?”厉钰迟疑的问。
女子轻笑一声:“别给我,砍了就是,用你手里那把剑。”
厉钰心头微动,面上却丝毫不显:“可以,但那铃铛不在红雾里,姑娘需得先让我去往我想去之处才行。”
“好啊。”女子爽快异常。
下一瞬,厉钰感觉自己脑中一痛。
女子的声音紧接而至:“别想着逃跑哦,否则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
他甚至,没有看清对方如何出手,更没有看清是什么伤了他。
“好。”他答应。
“闭眼。”女子如此说。
她的话仿佛有某种魔力,厉钰顺从的闭上了眼。
鬓边风动,再睁眼时,厉钰人已经到了白雾前,不及说什么,背后猛地传来一股力量,将他推进了白雾之中。
作者:感谢帮我抓虫的宝宝,感动!谢谢提醒我注意身体的宝宝,爱您!今天写着写着突发奇想来了一首词,纯属瞎搞,看看就好,害羞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