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西天迦叶亲传弟子，叛出佛门，自堕为魔了。”
“放着好好的佛门圣子不做，干嘛要做这欺师灭祖之事啊？”
“我听说啊，那西天门派，是唯一有长生之法的，你说那佛门圣子，是脑袋被门给夹了吗，其他门派，想长生想的都快疯了，前几日左云派老祖，大限将至，四处搜寻长生之法，都没个音信，怕是没法子了。”
“也不知道这修仙之人是何想法，五百年寿命还嫌不够活，要我说啊，这百年已经够糟践人咯。”
“我们这种凡人，哪能揣测的了仙人想法，事到如今，我们还是自求多福吧，那佛门圣子叛逃西天之后，大开杀戒，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西天外门门徒死伤无数，最近，也不讲究因缘际会了，正广招门徒呢，说不定还能去碰碰运气。”
“哎，你去过西天了吗？你怎么知道那佛门圣子如此凶恶？”
“我虽然没去过西天，可我的一个表叔的弟弟的邻居的表妹的远房亲戚就在西天庇护的石台县呢，你都不知道，那叫一个惨绝人寰，那血流在地上，都能汇成一条小河，小河里都是断胳膊断腿，啧啧，别说看了，光是想想，鸡皮疙瘩都能掉一地。”
“那我看我们还是不去西天了，别长生没求到，命都给搭上了。”
“爷有那么可怕吗？”阴测测的声音凭空响起，少年的声音略带青涩，板着脸装出一副凶狠阴森的表情。
“救命啊，鬼啊！”刚还在起鸡皮疙瘩的人，头都没敢往后扭，便瞪着眼睛昏死了过去，脸上立刻被踩上一只黑色的锦缎布鞋，顺着鞋往上瞅，一个面容俊俏秀气的小哥儿眯着眼睛挑着嘴角，斯文的脸上溢着邪气，只见那小哥儿嘴角向上弯了弯，说道：“装死也不会装，下次记着装死要闭眼睛。”
说完，将脚收回来踩在茶馆的椅子上，嗑着瓜子儿道：“继续啊，别停，说着，爷听着呢。”
方才正讨论的热闹的几人瞬间鸦雀无声，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要继续，看少年眉目清明，虽带些邪气却也能理解成为年少轻狂，重要的是，这少年有头发，而西天佛门，各各都是秃子。
一人狐疑地打量了少年一眼，看少年秀发浓密用一根玉簪束起，玉簪光泽莹润，再看那打扮，一身黑衣内敛精致，针脚细密纹案繁琐，普通人家根本穿戴不起，肯定是非富即贵。
于是在心里得出一个结论：此少年非富即贵，便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少年嗑着瓜子儿的手顿了顿，吐出两片瓜子儿皮，毫不在意地说道：“这一世，大家都叫爷程随，你随爷。”
发问的人这才拍拍胸口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讲话也就大胆了起来：“我就说嘛，西天距离这里有七千多里地，哪能说到就到的。”
“可不是嘛，主要是人家有头发，那西天大佛小佛那么多，别说是人了，连条狗进去都得把毛给推秃了。”
程随一听，乐了，这帮人东扯西编的功夫不赖，还能偶尔碰个准，西天养了五条花斑狗，本来毛发浓密，一跑一颠姿态憨傻可爱，偏偏迦叶有个师弟叫伽罗，一碰到那花斑狗就鼻子发痒，喷嚏打个不停，脸上还起些红色的小斑点，据说是奇痒无比，佛门内不能杀生，便将那狗毛剃秃，症状果然减轻了不少，从此以后，便不许那花斑狗长出毛来。
想到这里，程随的眼神暗了一暗，佛门之人不杀生，却将自己九世分食，佛口蛇心，偏要装那菩萨心肠，实在是恶心。
“虚妄，你又起杀念。”明明没有慈悲心，却偏偏满口慈悲话，程随一听声音就有些头疼，茶馆门口一人逆光而立，正面带笑意看着程随，眼里满是看着小辈的慈祥怜爱。
程随暗自念叨一声：“老不死的。”正准备转头与那些刚刚把心放肚子里的人说叨说叨，就看见屋子里横七八竖躺着一堆人，都紧紧闭上眼睛，生怕被程随发现装晕。
程随将手里的一把瓜子儿扬撒出去，还未到来人面门就稀稀落落全数落在地上，来人身形微动，就已经到了程随身边，明明年纪轻轻，眉目却给人诡异的和蔼亲善：“多年未见，虚妄越发活泼灵动，越来越得本座的欢心了。”
程随翻了个白眼佯装干呕一声，就差在人脸上挥一把拳头，揍得这张脸再也笑不出来为止，不是因为这人有多讨厌，而是程随听到这虚妄二字就感觉可笑至极，恨不得将西天众人生吞活剥，便磨着自己的小虎牙警告来人：“老不死的，别让爷以后再听到虚妄两个字，小心爷翻脸不认人。”
来人对着程随宠溺一笑，摇摇头颇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只是不再唤程随为虚妄：“你还是看不透，这凡间红尘良多，你这样计较，岂不是到死都看不破人世，不如看开点，反而能超脱。”
听他说这话，程随简直想仰天大笑，只是那样有碍于自己的君子形象，便叉腰破口大骂：“超狗屁的脱，那石台县七千人，有一千人死无全尸，岑远你也好意思说出来，到头来还让爷给你背黑锅，你他娘的良心不会痛吗！”
岑远温润一笑，显得十分不好意思，两颊若是再飞上两朵红霞，活脱脱一个被程随调戏的软糯少年，只见他低垂着眼睑，偶尔偷瞄一眼程随，像是刚刚怀春的少男，语气也绵软了下来：“不仅本座娘亲的良心不会痛，本座的良心也不会痛，石台县一千人，都是从前喝过你骨汤的，本座一个都没有放过，不仅如此，食过你血肉，剔过你筋骨的，就连伤过你毛发的，本座也一样都不会放过，不仅不会放过，他怎样伤过你，本座便让他怎样去痛苦百倍千倍地死过。”
用这样绵软语气说出来这样凶狠恶毒的话语，不仅惊着了程随，还吓到了茶馆里装晕的客人，先前还横七八竖在地上躺着的人，也不管会不会被发现了，爬起来就哭爹喊娘地向外跑去，一时间，茶馆鬼哭狼嚎，不到一刻钟，便静寂无声，只留下程随和岑远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岑远还时不时含羞带怯对程随微笑一下。
程随冷笑一声，不吃岑远这一套，眼睛盯着岑远的动作，一边思考着怎么样能从岑远手底下逃出去，一边说着：“你可拉倒吧，和尚是好骗，这辈子爷可不是和尚，想骗到爷，你回上辈子去吧。”
岑远盯着程随认真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上辈子我也没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