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岑远的面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阳绫咬了咬牙,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话都已经说了,不如就说个彻底,让他认清楚到底谁在是值得被喜欢的人。
岑远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这是岑远心里最隐秘的伤,他日日夜夜,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想起那时候程随的绝望无助。
他本该是自己最小心呵护的人,自己却眼睁睁地看着他堕入深渊。
即便是那样,他也不愿意大开杀戒以泄自己的冤屈,不是说好的要做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恶人吗?
岑远只感觉心口的地方隐隐作痛,铺天盖地的痛意席卷而来,喉头一阵腥甜,又吐出了一口血。
阳绫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有效果了,想着自己的岑大哥终于能人情那个害人精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可是又感觉仅仅是这样还不够,还得再加一把火才行,便又接着说道:“岑大哥,你还不知道那程随是怎样的人吧?听说有一个和尚替他顶下了魔头的名声,你知道为何吗?听说是他装瞎搏了同情,还有啊,他在路上,还勾搭了一个瞎子,又勾搭了一个小城的城主,许是嫌人家势力太小,现在又跟那大魔头勾搭在一处了。整日卿卿我我,看起来开心极了,压根都不想一想你啊。岑大哥你原来对他那么好,他还不是转头说忘就忘?岑大哥,只要我……”
最后的话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岑远终于忍不下去,挥起衣袖将人甩了出去。
虽然修过武艺,可毕竟是个女子。
猛地被这一股大力甩开,只感觉五脏六腑疼的快要离了位,可岑远这样对她,她竟然感觉有些隐秘的开心。
心里想着:是了,岑大哥一定是发现那小魔头的真面目,所以才会这样气恼。
他如此对待自己,不过是因为太生气了,等过段时间他自己想通了,自然会忘了那个可恶的小魔头,发现自己的好。
这样想着,阳绫便觉得自己受这一次伤,也是值当的。
努力撑起自己的身子,让自己的面容显得不是那么的扭曲,忍着痛到:“岑大哥,我知道你现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我等你想明白的那一天,定会让你心无芥蒂地接受我的。”
阳绫那样痴迷的目光在岑远的眼里就感觉一震地恶心,就这样的女人,还哪里来的自信诋毁他心尖上的那个人。
对于阳绫这点儿仅剩的耐心,也在这一次消磨地不能再干净,对于这样的女人,岑远无话可说,只能冷冷地吐出一个“滚”字。
阳绫看起来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岑远对她的态度,反而是一心期待着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阳绫走后,他才无力地坐在一堆废墟中间,明明心中的暴戾已经被分割出去了,可他还是想将自己的戾气杀死,让他就此湮灭,连看一眼程随的资格都没有。
内心的狂暴快要溢出来了,而另一边的游子隐自然也感觉到了主魂的心思,脸上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
看的程随有些纳闷,“老魔头,你不会真想跟着那个大痦子走吧?”
游子隐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之前岑远是怎么样给程随放骚话的,想了一会儿,便有些僵硬了蹭了蹭毛茸茸的脑袋,低声道:“你不想我去,我不去。”
程随有些嫌弃地推开了游子隐的大脑袋,“你怎么跟条狗似的呢?不会真的被这大痦子恶心傻了吧。”
他有些操心地看着游子隐的这个样子,越看就越觉得有可能,毕竟,就连他这样看惯了奇形怪物的人都受不了那满脸的痦子。
在他认真沉思期间,突然传来一阵惊叫,程随一抬头,就看见那大痦子猛地掐紧了阿箬的脖子。
阿箬就像是条溺水的鱼一般,张着大口喘气。
看阿箬痛苦的模样,阿黎着急地不行,大声呵斥大痦子,“你放开她!”
大痦子冷笑了两声,上下打量了阿黎一遍,像是看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呦,你这一生气我才发现,你也是个美人儿,可比我手里这个小娘皮有风情多了。让我放开她也可以,你来替她啊美人儿。”
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阿黎便同意了,阿箬焦急的劝阻,“阿黎姐姐,不可以!”
阿黎好似心灰意冷了一般,挪着步子像大痦子慢慢走去。
看着迎面而来的美人,虽然不及那边的冰山之姿,却也别有一股子辣味。
大痦子此刻打的主意倒是没,刚准备伸手去抓过来的阿黎,一团烈火便从程随的方向向他飞来。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躲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阿黎将他的手死死地扣住,直直地迎上那团火焰。
皮肉烧焦的味道登时传来,程随目光带着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问游子隐,“哎?你这火符怎么这么别致?从前怎么没见你有这样的好东西。”
游子隐便回道:“好东西很多,你慢慢发现。”
咦,这个魔教头子学坏了,程随唾弃了几遍游子隐,马上便道:“那回头你可得全部给我招来,省的我一个一个找起来累的慌。”
游子隐的神色还是冰冷,却隐约带上了宠溺,“好。”
程随这下便是满足了。
那边的大痦子已经疼的撕心裂肺,手上的那团火焰就像是长在了皮肉之上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
趁着大痦子疼的放松警惕之时,阿箬连忙摆脱了大痦子的束缚,像阿黎的方向跑来。
“阿箬,小心!”
等阿黎出声提醒的时候,大痦子的手已经快要沾上了阿箬的后背,大痦子的算盘打的美,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可就在他要触碰到阿箬的身上时,火焰猛地升腾了一下,硬生生将一块手掌烧成了灰烬。
看着自己的手掌变成了这个样子,大痦子又是一声惨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扑灭从胳膊上不断往上烧的大火。
若是让这团大火将自己包围,自己就真的完了。
阿箬到底是女孩子家,从小就被护的极好,心地善良,趴在阿黎的怀里吓得打眼都不敢看一下。
可那惨叫的声音弄得她心神不宁,就算是捂住耳朵,都能听到那一股子撕心裂肺的叫嚷。
最终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指着前面的河水道:“前面那条河,或许可以扑灭火。”
刚说着,就被阿黎捂住了嘴。
眼见着一整条胳膊都快废了的大痦子,猛地听见这声音,就好像听见了生的希望一般,想也没多想,便一头扎进了刚才他撒过尿的河水里面。
看着很快被河水吞没的大痦子,阿箬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办,良久,才犹豫着开口问道:“阿黎姐姐,他会不会死啊?”
阿黎的眉毛皱了皱,给阿箬处理着脖子上被掐红的地方,有些不悦,“他的死活与咱们何干?活着算他命大,死了,便是他咎由自取了。”
看两个姑娘不知道在那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程随凉凉地开口,“走了,还想陪那一脸大痦子的下去游泳啊?”
阿箬还想问什么,被阿黎及时止住了,握着阿箬的双肩,语重心长地教导,“阿箬,我知道你一向心地善良,可你要知道,这世间不是人人都会像你一般良善。阿箬你听好,有些时候的善良是不该存在的。”
这些话,阿箬从来没有听过别人说起过,自然也就不能全然理解,便问道:“可是阿娘教我们,做人要善良的。”
虽是不忍告诉她人世艰险,阿黎却还是硬了心肠讲道:“阿娘说的,不一定就是对的。若是你对旁人善良,说不定,今日受辱而死的便是你了。阿箬你要记住,姐姐并不是不让你善良,只是要你记住,对恶人而言,你的善良便是你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