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着楼主流着哈喇子送走程随,老板才猛地回过了神儿。
执深颇为厌恶的看了一眼老板,“碍眼的东西,你怎么还在这?”
老板连忙道:“奴家……”却看执深面色不善,赶紧改口,“小的这就滚去领罚。”
执深冷哼了一声,看着程随离开的地方,眼里满是势在必得。
老板暗自吞咽了一下口水,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竟让楼主这般另眼相看。
被另眼相看的人一点儿也不觉得荣幸,回了房间一口气给房子下了好几道禁咒。
江沅状似不经意道:“那楼主听起来很是厉害。”
程随恹恹道:“不要脸的厉害。”
江沅又道:“公子与他是旧识吗?”
程随想也没想就否认了,“不是,我十世加起来连西天的那群秃头都没认全,自然不可能认识这样一号人。”
江沅扯开唇笑笑,“听那位说话的语气,倒是与公子十分亲昵,倒像是旧相识。”
程随看着江沅的面色失落,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附在江沅的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瞎子啊,你是吃味了吗?”
江沅愣了愣,程随突然就大笑了起来,“瞎子啊,你怎么这么好玩,耳根子都红了。”
江沅地声音很小,“在下在意公子。”
程随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江沅连忙道:“在下没有说公子莫开玩笑。”
程随点了点头,感觉自己戏弄一个瞎子实在是不厚道,便老老实实坐在了床边上,“今日那人,与我一位故人声音一模一样。”
江沅愣愣地应了一声,程随又道:“与你也有些一样,说来也是奇怪,虽是三个不同的人,你们给我的感觉却是一样的熟悉。”
程随边说,边盯着江沅看,自然是没有错过江沅的手紧张地握成了拳头又很快松开。
程随说着,自己又笑了起来,三分不真三分假,“你们不会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吧?”然后,自己又否认了,“不会,你们一丁点都不想,也罢,许是我感觉错了。”
江沅看不到程随,但是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程随心里的烦躁,还带着不安。
却是不能告诉程随别的什么事,正在纠结的时候,程随又开口了,“这个小临安实在有些诡异,我方才在外面召了几只小鬼。你猜怎么着?各各都是哑巴。”
江沅便问道:“是什么个情形?”
程随想了想道:“那些鬼,好像是被人做出来的一般,面无表情,不会说话,一点儿鬼的精神劲都没有。”
江沅若有所思道:“那守门的说自己家里怪事连连,那边与这些魂鬼没有关系了?”
程随给了一个比较保守的说法,“也不一定是没有,毕竟魂鬼这些玩意儿,太过缥缈了,谁知道这些表面上没知没觉的东西私底下有多不正经。”
江沅认同地点点头,“那只待明日前去查看了。”
程随轻声“嗯”了一下,又没头没尾地问道:“瞎子,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江沅笑了,像是六月的寒冰化开,“在下与公子,生死与共。”
程随便满意了,他总觉着自己的心一上一下地晃悠地厉害,江沅的回应让他的心多少有些平静。
“岑远,岑远。”程随将岑远的名字又在心里念了一遍,每念一次,就像将锋利的刀片混着血肉吞下,他却有点甘之如殆。
不知道为何,听了那个叫执深的楼主的声音,就觉得自己好似抛在脑后的岑远又回来了,像个巨大的影子包裹着自己,让自己透不过气来。
那影子上布满了刀片,可程随无力挣脱。
江沅见程随许久不吭声,问道:“公子,你睡了吗?”
程随道:“还没有。”
江沅又问:“公子觉得,世间什么样的情感最为真挚?”
程随虽不想回答,但是读出了江沅话语里的期待,还是认真思索了半响,道:“生死与共,血肉互食。”
江沅笑道:“公子说的都是在下想为公子做的。”
程随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瞎子啊,太温柔了总是不好。”
温柔的人,容易被尖刀利刃所伤,这些尖刀利刃,看不见,却最是无处不在,刺人疼痛。
江沅没有程随那般想法,“在下只想,天下就只有公子一人如此想。”
程随动了动嘴唇没有回话,大字型躺在床上,姿势奔放,“爷有些累了,睡觉吧。”
倒是不得不说,这床绵软的可以,躺在上面像是躺在了棉花堆里。
执深的准备也周全,估计是趁自己和江沅刚才出去的空挡又给房子里塞了一张床,省去了江沅和程随同床共枕。
程随一点儿也不含糊,说睡倒头就睡着了,留着江沅一个人失眠多梦。
江沅十分想去执深那里探探执深到底想要干什么,却怕去了打草惊蛇,局面对程随更加不利,就只能忍着。
那边的执深也睡不着,手里拿着一块小巧的铜镜,不停地低声念叨着咒术。
程随的身影在铜镜上一闪一闪,总是固定不了。
在铜镜上拼凑了程随与江沅并没有同床共枕之后,执深才停止咒术,摩挲着铜镜,动作与岑远摩挲程随脸畔的动作是如出一撤。
等到下人来换红烛时,执深才放下了铜镜,对着换剪烛火的下人招手,“你,过来。”
下人依言乖巧走来,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濡慕与崇拜。
平常执深看到他这个样子,总会有些愉悦,今日却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一阵无名火,“眼睛闭上。”
下人依言,执深又在那张与程随有两分相似的脸上端详了片刻,冷哼一声,“废物。”
那下人连忙战战兢兢跪倒在地,“请楼主责罚。”
执深心中失望更甚,却笑了起来,“你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下人跪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执深接着道:“我能在他的眼里看到精明算计,看到狡黠可爱,可从未看见过恐惧害怕,哪怕是应对万难,前路深浅莫测,他都无惧无畏。”
执深说着,停顿了一会儿,语气极为怀念,“你说,他到底有什么好,让我执念如此之深?执深执深,执念之深,可我所执之人,从不知我执之所向。”